一小时终于过去了,在约定的时间前的一分钟,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,高斯在抓起电话来的时候,手儿紧张得在微微发抖. 第二章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他知道那电话,一个和那个大煞星有关的. 果然,高斯才一将电话凑到耳际,就听到一个很粗哑的声音,道:「高先生,一切全准备好了么?」高斯心头怦怦跳着,为了小心,他还追问了一句,道:「阁下是──」那粗哑的声音,显得十分不耐烦,大叫了一声,道:「我是大煞星,我的人就要来你这里,向你拿钱了,你准备好了没有?」高斯迅速地吸了一口气,这个「大煞星」一定是脾气暴烈之极的家伙,要不然,高斯只不过客客气气地问了他一声,他何以会如此怪叫起来? 高斯忙道:「是!是!请你派人来好了,不过,约定的时间,好像已经到了.」「你放心,一定准时来到.」大煞星回答着. 高斯放下了电话,离约定的时间,只有半分钟了,高斯突然想到,那位「大煞星」,可能就是在他楼下大厦门口的公共电话亭中打的电话. 如果是那样的话,那么他从阳台上望下去,应该可以望到那个向何求敲诈勒索的犯罪份子! 高斯急忙拉开了抽屉,取出一只望远镜来,可是,他还未曾走到阳台上,门铃就突然响了起来. 高斯略呆了一呆,放下望远镜,来到门前,门铃又响着,高斯大声道:「来了!」这一刹间,他的心情更是紧张,他一面在开门,一面心头在怦怦跳着. 高斯曾和不少犯罪份子接触过,但是如此直接的接触,在他来说,却还是第一次.而且,在何求的叙述中,这个犯罪份子,神通广大到可以知道他勒索对象的每一个行动,那自然是一个非同小可的人物了! 高斯打开了门,向外看去. 当他向外看去的时候,他不禁呆住了. 门外,站着一个小女孩! 自然,所谓「小女孩」也者,只不过是高斯的感觉.在高斯看来,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小女孩.然而,门口那女孩子,自然一定以为自己是个成熟的女人,这一点,从她的打扮上可以看得出来. 她身形不高,大约不会超过五尺,可是却穿着一条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.矮冬瓜型的女孩子穿短裙,给人的印象只是滑稽,那女孩子自然也不能例外. 她的手臂上,套着一只蛇形的箍,她的眼眉下,涂着青绿色的眼盖膏,画着浓黑的眼圈,以致她闭上眼睛的时候,和睁开眼睛的时候,差不了许多,她面部的化妆之浓,使得高斯不禁叹了一声. 她至多不超过十六七岁,可是却拼命装出老练的样子.那样的女孩子,高斯自然不是第一次碰到了.在大城市中,这样的女孩子随处可见,她们通常出没在低级的黄色舞院中,或是在酒吧的门前,向外张望,再不然就是挂在水兵的臂弯中,招摇过市. 虽然这样的女孩子不足以令人惊奇,但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,突然在这样的时刻,出现在门外,那却是令人惊奇的事情. 高斯呆了一呆,才道:「你──」他才说了一个字,那女孩子便迫不及待地道:「你已准备好了么?」那女孩子的声音很尖,而且当她说话的时候,她的胸脯在迅速地起伏着,这一切,都证明她的心情紧张,远在高斯之上. 高斯的心中,这时反倒一点也不紧张了.那个女孩子说出这样一句话来,那已经足够证明,她是大煞星派来的人. 高斯一直以为,大煞星就算自己不来,他所派来的人,一定也是甚么凶神恶煞似的打手,但如今却是这样小舞女似的一个人. 高斯只觉得滑稽,尤其当对方的神态,看来比他更紧张,简直就像是一头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时,高斯已完全镇定下来了. 高斯微笑着,道:「我准备好了,你就是大煞星派来的人?」那女孩子道:「是的.」她虽然急于离去,一面回答,一面向后看着,然后又道:「快给我.」高斯笑着,道:「你不必紧张,在你的身后,并没有警探在.」高斯只不过随便说了一句,可是那女孩子却整个人震了一震,她突然向后退了一步.然后,在她挂在肩上,用许多亮晶晶的金属片缀成的手袋中,取出了一柄手枪来,对准了高斯道:「快拿来!」那女孩子的手中,忽然多了一柄手枪,那不禁令得高斯为之愕然.无论如何,那柄手枪,看来总像是玩具手枪,至少高斯一看到那柄手枪之后,直觉是如此,所以他几乎连想也未曾想,就伸出手去.想将那柄手枪,夺了过来,一面还在道:「别玩这样的把戏──」可是,他才讲了一句话,枪声便响了! 枪声显然是从那女孩子手中的枪发出来的,由于那女孩子已到了走廊中.所以枪声在走廊中引起回响,十分惊人,高斯的身子突然一震,他只觉得右肩上,一阵灼热.在那片刻间,他还未曾想到疼痛,而他的身子的震动,多半也是因为那一下巨大的枪响. 他低头向自己的手臂看去,看到鲜血涌了出来,一看到了血,他不但感到一阵难忍的疼痛,而且,立时产生了一阵昏眩的感觉. 他身子一侧,靠住了门,这时候,他看到那女孩子正迅速地在走廊中奔下楼梯口,消失不见,高斯想叫,可是却又叫不出来. 那只是极短时间的事,接着,邻居听到了枪声,打开了门,发现受了枪伤的高斯. 高斯直到这时,才哑着声音,叫了出来道:「快替我召救伤车来!」高斯讲完了那一段话后,昏眩的感觉更甚,如果不是他的两个邻居立时奔过来将他扶住的话,他可能要跌倒在地上了. 一小时后,高斯从手术室中,推了出来,他手臂中的子弹已经取出.虽然他感到自己虚弱得可怕,但在医生来说,高斯的伤,只算是轻伤. 高斯被推向病房,他还未进病房,就看到李玉芳和两个警官,走了过来.高斯竭力想在脸上,挤出一丝笑容来,可是他脸上的肌肉,却变得十分僵硬,他只好怔怔地望着李玉芳. 李玉芳沉着脸,也只是冷冷地望着高斯,那使高斯觉得很奇怪,他和李玉芳的感情,已经算是不错了,何以他受了伤,李玉芳不但没有一点着急,而且,还那么公事公办,板起了脸呢? 高斯在犹疑间,已被推进了病房,李玉芳和两个警察,也跟了进来,在护士的帮助下,高斯躺到了病床上,高斯在床上略欠了欠身子,叫道:「玉芳.」可是李玉芳却像全然未曾听到他的叫唤一样,只是转过头去,对两个护士道: 「请你们两位出去,我们有话要问伤者.」那两个护士走了出去,一个警官,站在门口,另一个警官,立时拿出记录簿来,高斯睁大了眼,道:「玉芳,这算是甚么?」李玉芳仍然板着脸,道:「高斯,你在你的寓所门口,受了枪伤,你得将详细的经过告诉我.」高斯呆了一呆,他心中多少感到有点委屈,他受了枪伤,警方自然要调查,但是也犯不着将他当犯人一样来审问啊! 而且,李玉芳的问题,高斯也有感到难以回答之处,因为高斯曾答应过何求,不将被勒索的事,向警方投诉的. 那时,高斯以为事情很简单,勒索者来拿钱,他将钱交给人家就是了.他怎料得到,来的是一个神情紧张的女孩子,而那女孩子又会突然之间开了枪,使他受伤? 现在,他将如何回答李玉芳的问题呢?如果他不照实说,警方一定不肯甘休,如果他照实说的话,那么,勒索何求的大煞星,非但未曾拿到那二十万,警方又知道了这件事,何求的处境,岂不是太危险了. 第三章 他在考虑着自己应该怎么办,是以他好半晌未曾说出话来. 而李玉芳却显然等得有点不耐烦了,她冷笑着,道:「如果你要请一个律师的话,现在就可以打电话.」高斯吃了一惊,他不禁叫了起来,道:「律师?我为甚么要请律师?我是一个被害者,警方将我当成了甚么人?我又不曾犯法?」李玉芳的双眼中,射出了十分冷峻的光芒来,盯着高斯,道:「你受了枪伤,而在你的寓所中,我们发现了二十万现钞!」高斯立时道:「藏有二十万现钞,也算犯法么?」李玉芳又冷笑了起来,而她接着说出来的话,却令得高斯目瞪口呆. 李玉芳冷笑着,道:「藏有再多的现钞,都不犯法,但是高斯,你那二十万现钞,却全是印刷精良的假钞票:情形当然不同了.」在刹那之间,高斯只觉得耳际陡地响起了「嗡」地一声响,他简直不能相信,那是事实,但是自李玉芳口中说出来的话,他却又听得明明白白. 一时之间,他张大了口,一句话也说不上来,他的心中,涌上了十几个问题来,可是他却乱得一个问题也解答不出. 何求是一个世家子弟,有着用不完的遗产,钞票是他交来的,那怎么可能会是假钞票?何求哪里来那么多假钞票?这实在是不可能! 在高斯张大口,不知说甚么好之际,李玉芳已冷冷地道:「同样是假钞票,在市面上流通,已有五年之外,由于这些假钞票的印刷精美,而且流通的量也很少,是以一般人都分不出来.」高斯苦笑了一下,道:「是……么?」李玉芳冷笑着,道:「到现在为止,发现使用假钞票的案例之中,最大宗的,却还是在你家中发现的这一宗,整整二十万元,高斯,你一定可以成为全市风头最劲的人物了,每个人都会认识你.」高斯失声叫了起来,道:「玉芳,你在怀疑甚么?」李玉芳的声音更冷峻,她道:「通常,一个有着犯罪嫌疑的人,是不会直呼一个警察的名字.」高斯为难地摊开手来,道:「你听着,玉芳,我像是印制假钞票的人么?」「那么,你将假钞票的来源告诉我.」「是一个人给我的.」「甚么人?」李玉芳立时逼问. 高斯犹豫了一下,他本来是决不想说出何求的名字来的,因为何求正在遭受歹徒的勒索,而歹徒也曾警告过他不准报警,否则会对何求不利.歹徒显然不是随便说说的,因为高斯也受了枪伤. 可是,如今的情形,却是不同了,因为何求给他的,是二十万假钞票. 他犹豫了几秒钟,便道:「他叫何求,是我的一个朋友,我们不算很熟.」「他为甚么要将那样的钜款交给你?」高斯叹了一声,他实在没有法子不将整个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了,他道:「玉芳,这件事,本来我是有责任代人保守秘密的,因为我如果讲了出来,对何求可能有生命的危险.」李玉芳严肃地点着头,道:「我知道,警方会将这件案子当作机密案件处理.」高斯道:「何求是一个有钱人,他接到了一封勒索信,有人具名为『大煞星』,要向他敲诈二十万元.这二十万元,就是他交给我,托我转交给歹徒的,但是我却没有机会,大煞星派了个女孩来,那女孩子不知怎地,就开枪打伤了我,走了.」李玉芳的双眉蹙得十分紧,她用心地听着,道:「那何求是干甚么的?」「他根本不必干甚么,他享受着上一代的遗产,是一个无所是事的富家子弟!」「一个富家子弟,出手便是二十万伪票?」「我不知道那是为了甚么原因.」高斯苦笑道:「但是,要我相信他是一个伪票犯,我却不能相信.」「他住在甚么地方?」高斯说出了一个地址,然后又道:「警方人员最好不要去看他,因为他曾说过,那个勒索他的人,竟可以知道他日常生活中的一切细节,可知那人一定是暗中监视着他.如果看到有警员和他联络,那么,会疑心他报了警,可能对他不利的.」李玉芳冷笑道:「你刚才说对他不熟,但是你倒相信他是个好人.」高斯摊了摊手,道:「他实在不像是坏人.」「坏人的额上,最好刺着字!」李玉芳瞪着高斯,「你放心,我一个人去见他,而且,我会穿着便装去.高斯,我告诉你,你现在受着警方的看管,如果你试行自动离开医院,那是自讨没趣.」高斯苦笑着,道:「我还有甚么办法?」李玉芳又望了他半晌,才摇摇头,又叹了一声,才转身走出了病房. 三十分钟后,李玉芳走向一所又旧又大的花园洋房.在这个现代化的城市中,已很少看到那样古老的房子了.李玉芳按着门铃,在那样的旧房子中,可能一切都还保持着旧的作风,是以一切都是慢吞吞地,过了好一会,才有人来到铁门前. 那是一个老年男仆,他抬着头,望着李玉芳,李玉芳道:「我来找何先生.」那男仆人道:「小姐是──」「我姓李,但是你可以告诉何先生,我是一位高先生叫我来的.」李玉芳耐心地说着. 那老仆将李玉芳的话重复了一遍,转身走了开去. 李玉芳又在门外等了三四分钟,才看到一个人匆匆走了出来,那人来到铁门前,道:「是李小姐么,请进来,高斯有甚么话说?」李玉芳略呆了一呆,高斯告诉她,那二十万是何求给他的,那在李玉芳心中,等于已造就一个印象:何求就是伪票的制造者. 虽然高斯曾一再强调何求不像是一个犯罪份子,但是李玉芳根本没有听进耳去. 可是,这时她的心中,也不免有多少疑惑了,因为那个正在拉开铁门,让她走进去的人,如果就是何求的话,那么,至少在外表上看来,他无论如何,不像是一个印制伪钞的人. 但是,人是不可以凭他的外表来决定的,李玉芳的心中告诉自己,别为他看来老实的外表所迷惑. 李玉芳走进铁门,经过一个不能算是小的花园,一起来到了客厅中. 客厅中的陈设很华贵,但是却显得古旧,李玉芳坐下来之后,何求又迫不及待地道:「李小姐──」李玉芳却扬了扬手,打断他的话,道:「何先生,你托高斯代你做一件事,是不是?」何求陡地一怔,像是十分吃惊,他张大了口,发了好一会呆,才道:「是……是……他可是已将我托他的事情,做妥了?」李玉芳直视着何求,道:「你托高斯做的,究竟是甚么事情?」何求显得更不安了,他搓着手,额上在冒着汗,像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李玉芳的话才好,过了好一会,他才道:「李小姐,这件事,我看还是……唉……还是让我保守秘密的好,我只想知道,高斯怎么样了?」李玉芳的面色,略略一沉,她正想告诉何求,高斯为了他的事,而受了枪伤,可是就在这时,只听得花园门外,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,铁门打开,一辆跑车,直冲进来. 李玉芳忙转过头,向花园看去,只见那辆跑车一直冲到了客厅的石阶前,才停下来. 车子一停,一个长头发,窄裤、花衬衫的青年人,便从跑车内跳出来,走进客厅,那青年人向何求扬了扬手,「嗨」地叫了一声,又转过头来,向望了一眼,「嘘」地吹了一下口哨,上楼去了! 第四章 李玉芳呆了一呆,道:「这是谁?」何求苦笑道:「这是我儿子,现在的年轻人,真不懂规矩.」李玉芳皱着眉头,她在高斯那里,知道何求是一个专靠祖上遗产来混日子的人,那么现在看来,他的儿子也是那一类人. 何求欠了欠身子,又说道:「李小姐,高斯的事──」李玉芳压低了声音,道:「高斯为了你的事,被一个女人用手枪射伤了.」何求整个人都震动了起来,他张大了口,一时之间,不知道该说甚么才好,过了好半晌,他才叹了一声,道:「那怎么办?」李玉芳道:「高斯受了伤,警方自然要调查这件事.高斯倒可以说是你的好朋友,他坚决不肯说他是为甚么才会受伤的.」何求抹着汗,道:「那就好了!」李玉芳又道:「本来,高斯倒可以为你保守秘密的,可是你自己却不争气,非但你不争气,而且,你还害得高斯要吃官司.」何求站了起了,道:「我?我不知道那是犯法的──李小姐,你是──」李玉芳取出证件来,道:「我是警方人员.」何求苦涩地笑了起来,又重复着他刚才的话,道:「李小姐,我不知道那是犯法的,有人向我勒索,我又不敢和匪徒见面,所以才委托他将那笔钱,交给匪徒的,这怎会害他吃官司?」李玉芳盯着何求,道:「你是真的不知道,还是假不知道?你那笔钱是那里来的?」何求也望着李玉芳,从他脸上那种疑惑的神情看来,他显然不知李玉芳这样说法,是甚么意思.而这时,李玉芳的心中,也不禁有点疑惑起来,因为如果何求是一个制造和使用伪钞的罪犯的话,那么,他这时的演技,实在太精良了. 过了片刻,李玉芳才忍不住道:「你不知道我这么说是甚么意思?我问你那二十万的来源呢!」何求苦笑了一下,道:「那是我父亲遗产的一部份.」李玉芳的面色一沉,道:「何先生,如果你再不老实说出来,我要告诉你,我是带了拘捕手令到来.」何求真跳了起来,刹那之间,他的神色,又惊又怒,道:「你……你说甚么?拘捕的手令?我是被人勒索的人,警方为甚么要拘捕我?」李玉芳冷静地望着何求,她心中在想,何求不是一个演戏的天才,就是他真的不知情. 但是,他怎可能真的不知情呢?他刚才竟掩饰说那二十万元,是他遗产的一部份! 何求叫嚷了好一会,才静了下来,喘着气,瞪着李玉芳. 李玉芳这才缓缓地道:「对,何先生,你被一个署名『大煞星』的人勒索,可是,你却以二十万的伪钞,去支付勒索费.」何求的口,在那片刻之间,张得老大,过度的惊讶,使他的颚骨,失去了活动能力.以致他张大了口之后,再也合不拢来. 从他的那种神情看来,像是在他这一辈子中,还是第一次听到「伪钞」这个名词. 过了足足有三分钟,他才挥着手,道:「你,你不是在开玩笑吧!」「一点也不.」李玉芳严肃地回答. 何求摇着头,像是在自言自语,道:「不会的,高斯不至于会那样的,他怎会用伪钞来换走我的钞票?他不会的……」何求抬起头来,声音中带着哭音,「如果落到了大煞星的手中,是会害了我性命的啊!」何求竟以为是高斯换了他给高斯的钞票!这倒令李玉芳有啼笑皆非之感. 她立时道:「高斯自然不会那样,你给他的就是伪钞,我再一次问你,那些伪钞的来源,是怎样的?」何求哭丧着脸,道:「这还用再说一次么?我已经说过了那是我父亲遗产的一部份?」「胡说!」李玉芳立时斥他:「你想说,你从银行中取到了二十万伪钞?」何求呆了一呆,道:「我没有那样说.」李玉芳也渐渐有点沉不住气了,她道:「你刚才还说,那是你所得遗产的一部份.」何求急忙解释道:「是啊,我父亲遗下了很多东西给我,有银行存款,有不动产,有──」李玉芳厉声道:「你不必数说你获得多少遗产了,谁都知道你是一个依靠遗产过日子的人.」何求多少有一点委屈,他道:「你得等我说完,才能明白我说些甚么,父亲的遗产中,还有两大箱现钞,那二十万就是在那两箱现钞中取的.」李玉芳呆了一呆,她倒的确未曾想到这一点.通常,遗产是在银行中的,但是遗产自然也可以是一大笔现钞! 当李玉芳一呆之际,她心中又陡地一动,忙道:「那两大箱钞票,总共有多少?」何求眨着眼睛,道:「总数是一千万!」李玉芳再问:「你动用了多少?」何求道:「有时,银行休息时,我间中会动用那些现钞,但用得不多,连那二十万在内,我不过动用了一百二三十万左右.」李玉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警方对于这宗伪钞案的记录,几年来检获的伪钞数字,连那二十万在内,是一百一十万左右.自然,由于这批伪钞的印刷精美,有很多可能还在市面流通,而未被发现. 警方一直就在怀疑,这批印刷得如此精美的伪钞,何以流通的数量如此之少,现在看来,这批伪钞,另有阴谋! 李玉芳迅速地转着念,又道:「何先生,请问,你为甚么不将数字那么巨大的现钞,存进银行去?」何求道:「先父临死时,曾特别吩咐过,这两大箱现钞,不可存到银行去.」李玉芳冷笑着,道:「你现在可知道这是为了甚么?」「为了甚么?」何求莫名其妙地反问. 李玉芳一字一顿,道:「因为那两箱现钞,全是伪钞,所以不能存到银行去.」何求的脸,一下子涨得通红,他大声道:「你不能那样说,先父是正当商人,如何会有那么巨额的伪钞,你的话要负责任的.」李玉芳却并没有被吓倒,她镇定地道:「这件事是很容易得到解决的,我可以立时召专家前来辨认的.」「好!」何求连脖子都红了,「你去召专家来,真正岂有此理.」李玉芳在何求的大声抗议中,已经走到电话机旁,拿起了电话来. 二十分钟后,一辆警车已经赶到,十来个警员,纷纷跳下警车来作戒备,何求看到了这样的情形,脸色不再涨得通红,而是发青了. 一个警官,陪着一位辨认伪钞的专家,走了进来,李玉芳点头道:「好了,那两箱伪钞在甚么地方?」何求气呼呼地道:「跟我来!」一行人跟着何求,到了二楼何求的书房,何求按钮,移开了一只书柜,在那书柜之后,现出了一个入墙的大保险箱来,何求旋转着保险箱号码键盘,不一会儿,便将保险箱打开来. 他在保险箱中,拉出两只箱子来,打开箱子,道:「全在这里,你们看吧!」那两只箱子中,是满满的两箱钞票,何求叉腰而立,看来他充满自信,那两箱钞票,绝不可能是伪钞,可是只不过是半分钟后,他就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. 因为伪钞鉴别专家,在箱子中取出两扎钞票来,用放大镜略一检验,便宣布道: 「这是伪钞,和已发现的,完全相同!」专家的话才一出口,「啪」地一声,一个警官已扬起手扣,扣住了何求的手腕,何求张大了口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也就在这时,只见一个女仆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:「老爷!老爷,少爷从窗口跳下来,跌伤了.」何求大叫了一声,可能连他自己,也不知道那一下大叫是甚么意思,但是打击接连而来,却逼得他非大叫起来不可.就在他的大叫声中,只见两个警员,架着一个阿飞型的年轻人,走了进来.李玉芳曾见过这年轻人,认得他就是何求儿子. 那年轻人这时,面色灰败,他在叫道:「我承认了,我甚么都承认了,别打我!」李玉芳反倒一呆,道:「谁打你了,你想承认甚么?」那青年低下头去,道:「勒索信是……我写的,我叫女友去收钱……我……这些钱,本来就是我的,他死了之后,钱不全是我的了么?」李玉芳完全明白了,如果不是看到何求的眼珠几乎从眼眶中突了出来,如果不是看到何求的额上的青筋,像是要爆烈一样,她真要忍不住大笑起来. 写信勒索何求的,是他的儿子!怪不得何求的一举一动,那个「大煞星」全知道得清清楚楚,吓得何求不得不乖乖付钱. 李玉芳面色一沉,道:「你的女友有枪,是从甚么地方来的?」青年的额上也在冒着汗,道:「是买来的.」李玉芳道:「你为甚么忽然从楼上跳下来?」青年喘着气,道:「这两位警员,你们不是已经知道是我干的,所以来抓我么?」李玉芳还可以忍住笑,但是别人却实在忍不住了,在众人的笑声中,李玉芳问何求道:「何先生,我相信你是无辜,但是你父亲,却决不会是正当的商人,警方要彻底搜查这幢屋子,我相信一定会发现许多连你也不知道的大秘密!」李玉芳随即转过了头去,道:「还有,年轻人,或者应该叫你大煞星,你的女朋友在那里?」那年轻人嗫嚅地说出了一个地址来.李玉芳的预料证实了,警方人员发现了地窖的一个暗门,那暗门又通向另一个地窖,而在那另一个地窖中,发现了伪钞印刷机和印制伪钞的一切设备之际,何求的神色,像是有十七八个大头鬼在他面前跳舞一样,他全然不知道那个秘密! 高斯的伤势有了起色,李玉芳笑吟吟地替他削着一个苹果,道:「何求的父亲是伪钞专家,他印制的伪钞,一直运到海外各区去,所以也一直未曾被人发现.如果不是他临死时,舍不得那两箱钞票的话,这件事,可能一直不会被人发现.他就是印制伪钞起家的.」讲到这里,何求推门走了进来,他垂头丧气,坐了下来.高斯道:「好了,现在甚么问题都解决了,你生命不会有危险了!」何求苦涩地笑着,道:「可是,高斯,你想想,我父亲是一个伪钞犯,我的儿子,是一个勒索犯,我……我算是甚么?」高斯和李玉芳互望着,他们实在想笑,但是当看到何求那种苦涩的神情,他们都不忍笑出来! 全文完 擒凶记 第一章 真是热闹极了,几乎凡是可以站得下人的地方,都站着人,人和人挤在一起,你摧我挤,每一个人都走到街上来.这些人,原来都应该在房子内的,因为此刻早是深夜了.但是,他们还是一起涌到街头上来,因为这是一个大出会的日子. 在现代化的都市中,很少有这样大出会的日子.正因为少,所以街头上,才聚集了这么多人,争着来看会景. 其实,也没有甚么特别好看的东西,那些东西,平时也可以看得到,缀满了五颜六色灯泡,经过装饰的卡车,车上站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郎,还有甚么特别好看? 可是人就是那么的奇怪,既然大家都到街上来,其余的人,也会在家中待不住. 于是,街上的人,越来越多.从下午起,高斯就不断地在诅咒着那些如潮水般涌来涌去的人.依他自己的心愿,最好是在家里蒙头大睡,但是,他却不得不挤在街头上. 他是一个摄影师,且他受了一家广告公司的委托,要拍摄这次大出会的主要经过,辑成一辑图册.这大概是高斯从事摄影这个行业以来,最辛苦的一次了.他抹着汗,在人丛中挤着,还得保护着他那名贵的摄影器材不会在拥挤中损坏. 当他双臂酸得实在无法再高举的时候,他真宁愿自己在沙漠中拍摄毒蝎子,也好过在人丛中拍摄笑容已变得僵硬的美女. 高斯实在太疲倦了,他已连续不断工作将近十小时,他决定休息一下,是以他拼命向人行道的方向挤着,他希望人行道那边,会有一点空隙. 但是他挤上了人行道之后,却发现情况并没有多大的改善.他身子的一边,的确已不再是人,却是墙壁,当他再向前挤过去的时候,他的衣服就擦在墙壁上了.高斯那时候,如果睡得着的话,他大可以就那样站着睡过去,而不会倒下来. 高斯好不容易,才挤到一扇门前,在他身边的人,忽然向后退来.高斯被挤得脚步不稳,他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扶那扇门. 那扇门并没有锁,高斯的手一扶了上去,那扇门就打开来了. 高斯略呆了一下,门被推开后,门内是一片漆黑.高斯心想不知道甚么时候,才可以找到休息的地方时,所以改变了主意. 他闪身进了门,并且用力将门关上,然后,他吁了口气,道:「有人在吗?」在那样的情形下,突然进入一幢陌生的屋子,无论如何,是嫌太突兀些.在平常,高斯决不会做这种事的. 但现在正是出会的好日子,人人都沉浸在欢乐之中,就算有一个陌生人忽然进了屋子,屋主人也一定会欢迎的.高斯就是因为想到了这点,所以才进来. 当他关上门之后,街上的鼓噪声,仍然不断传进他的耳中.街上一定刚巧有一队乐队经过,蓬蓬的鼓声,震耳欲裂,令高斯自己都听不见他自己的讲话声.高斯立时又提高了声音,道:「有人吗?」这一次,他依旧没有得到回答. 「蓬蓬」的鼓声,令人心烦,高斯心里开始有些疑惑,因为这屋子中,实在太黑暗了,黑得几乎甚么也看不到. 这实在是很不可思议的事,虽然是在午夜,但是街道上很明亮,有着各种各样的灯光,除非这屋子根本没窗,不然不可能一点光线也没有. 但是这屋中,的确甚么光线也没有,高斯连问了四五声,得不到回答,「蓬蓬」的鼓声,已渐渐远去了.高斯伸手在门旁摸索着,他摸到电灯开关,高斯立时按下开灯的键. 可是,在「啪」地一声后,眼前仍是一片黑暗,灯并没有亮. 高斯不禁低声嘀咕了一声,这是恶梦中的情形,身处在一个黑暗的情形中,灯却开不着. 高斯已不想在这屋子中多逗留下去了,他一面注视着黑暗,像是怕黑暗中,突然会有甚么东西扑出来一样.一面,他反手向后伸去,握住了门柄,转了一转,想将门拉开来,再闪身到街道上去,参加拥挤的行列. 可是,当他用力一拉,想将门拉开时,他手臂一缩的结果,拉开了并不是门,而是将门柄拉了下来,他身后的门,仍关着. 高斯陡地一呆,这情形更像是在恶梦中了,高斯在开始拉脱门柄的一刹间,心中多少有点慌,但随即他就觉得好笑. 他和成千上万的人,只不过隔着一扇门,怎可能有甚么特别的事发生? 他转过身来,抚摸着.摸到了门口的那个洞,然后,又将被他拉出来的门柄塞进去,小心地旋转着.可是,不论他怎么弄,他都没有办法,将门打开来. 高斯感到异样的闷热,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,并流到颈上,弄得他极不舒服.高斯大声叫了起来,捶着门,希望外面有人听到声音,可以将门推开. 但是,他在叫了一两分钟之后,便静下来,因为他明白那样做绝不会有作用的,外面街道上几乎每个人都在呼叫着,谁会理会他的呼叫声? 高斯转回身来,他觉得十分好笑,他竟被困在这屋子中! 当然,他是可以出得去,但高斯并不想出去,他本来的目的,就是想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,现在这个目的至少可以达到了. 他在想,如果屋主人回来,看到屋中忽然有一个陌生人,自然会大吃一惊,但是他只要略加解释,相信大家都笑起来的. 高斯吸了一口气,自然,他先得弄清楚这屋子中的情形,最好还能找到一些饮料. 电灯开不着,高斯举起手中的相机,按下闪光灯,闪了一下. 第二章 那闪一下光的时间,虽然只有几百分之一秒,但是,足使高斯看清屋中的情形. 当他看清屋中的情形时,他又不禁一呆. 在他面前的,是一个极大的厅堂. 或许是因为那厅堂实在太空的原故,所以格外显得大.一点也不错,那厅堂中,是空的,或者,正确一点说,只是在正中,有着一张安乐椅. 高斯呆立片刻,他觉得这屋子多少有点古怪,或许是空置多年的旧屋.但高斯也没有表示太大的疑惑,而且看到有一张椅子,高斯也已经够高兴的了.他凭着记忆,向那椅子所在的方位走去. 当他的手摸到那椅背时,他想将椅子转过来.可是,椅子却像是固定在地上的,他无法转得动,他只好偏过身去,坐在椅子上. 椅子很柔软,很舒适,在经过了十小时不断的拥挤之后,能坐在这样的椅子上,实在是一件令人心满意足的事. 高斯坐下后,伸了个懒腰,他实在太疲倦了,所以当他的头靠在椅上后,他竟睡着了. 高斯是被另一乐团经过时所发出的乐声吵醒的,高斯翻起手腕来看看表,夜光表针告诉他,大约睡了半小时. 高斯又伸了个懒腰,他实在还想再睡,可是再睡下去的话,他的工作就无法完成了.他又来到门口,将门柄撼动着,旋转着,终于,他打开了门,闪身走出去,顺手将门关上. 现在,他又置身在拥挤的街道上了,这一晚上,高斯一直工作到深夜,才疲乏地回到他的办公室.他在办公室的长沙发上,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. 接下来的两天,高斯一点也无法空闲,他拍的几百帧相片,要从中排出最好的,辑成一辑,他一天十小时,都在暗房工作着. 他几乎早就忘记那间屋的事,如果不是他在冲洗放大照片时,看到那一张照片的话. 那张照片,是他无意中拍摄下来的,他当时的目的,也不是要摄取相片,而只不过是要藉闪光灯的亮度,来看清楚屋子中的情形而已.但在着亮闪光灯时,他却摄下了那屋中的一张照片. 高斯只是将底片剪下来,顺手抛在字纸篓中,他没有想要冲洗出照片来的意念,因为一点用处也没有. 当天晚上,当他离开办公室的时候,街道上大会日后留下的垃圾,还未完全清理干净,这已经是又过了两天. 高斯来到车库,驾车回到家中,他先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,然后再拿起电话来. 他希望李玉芳在家中,而且没有甚么特别的事,那么,他就可以约李玉芳出来共进晚餐,享受一个愉快的晚上. 电话一响就有人听,来听的正是李玉芳,高斯道:「玉芳,没有特别的事?」「没有,」李玉芳回答着,「除了那件空屋谋杀案.」高斯叹了一声,但李玉芳立时道:「不过我今晚有空,你可以来接我.」高斯放下电话,发出一声欢呼声来. 烛光摇曳,音乐优雅,高斯和李玉芳对坐着,高斯在未见着李玉芳的时候,心中总想好了许多话要对她说.可是每一次,当他一见到李玉芳后,却总是不知该如何说才好. 高斯决不是一个拙于口齿的人,或许是李玉芳有着一股其他的女郎所没有的英气的原故,这使高斯在她面前,多少感到有些拘束. 高斯将心中想好的话,在腹中念了好几遍,可是当他一开口讲话时,却和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样,他问道:「你提到的那件空屋谋杀案,是怎么一回事?」李玉芳皱了皱眉,望着烛火,道:「这件案子十分奇怪,在一间空屋子中,那屋子中甚么也没有,只有一张椅子,在屋子的正中.」李玉芳讲到这里,高斯心中便陡地一动.他想起那天出大会的晚上,曾经进过一间屋子.那屋中,也是甚么都没有,只有一张椅子,他还在那椅子上打了一个盹. 所以,高斯笑道:「那也没有甚么稀奇,我就到过一间屋子,那屋子中只有一张椅子.」李玉芳瞪他一眼,道:「你又在胡说了.」高斯举起了手,道:「决不是胡说,我说的那间屋子,是在大都街.那天,盛会巡游,挤得人山人海,我可以说是给人挤进去的.」李玉芳望着高斯,脸上表现出十分有兴趣的神情来.她「噢」了一声,道:「你进去了之后,做了些甚么?」高斯道:「没有甚么,我疲倦之极,又看到只有一张椅子.我就在那张椅子上,睡了一会儿.」李玉芳的神情,陡地变得紧张起来,道:「你在那屋子的椅子上睡了一会儿,那是在甚么时候的事?」高斯皱着眉,勉强想着,道:「我记不清楚了,大约是在午夜时分.」李玉芳忽然笑了起来,指着高斯,道:「你说谎的本领很拙劣.高斯,你一定是在报纸上看到了这消息,是以故意拿来逗我说话的.」高斯感到极大的委屈,他叫起来,道:「不,绝不是说谎,难道我说的那间空屋,就是你说的发生谋杀案的那一间?」李玉芳道:「当然是,难道在大都街还会有第二间屋子,是甚么也没有,只有一张椅子的吗?我问你,你说你曾经进过那屋子,在进了屋子之后,可曾将门关上?」「当然关上的.」高斯回答. 「那就更证明你是在说谎了,高斯,那屋子中,黑得一点光也没有,所有的窗子全都钉着木板,你怎么能在午夜时分,『看』到屋中甚么也没有,只有一张椅子,并且还在椅子上睡了一会?」李玉芳指出高斯话中的破绽,但是高斯却一点也没有尴尬的神情.他反倒显得十分得意.李玉芳才一讲完,他便扬着手,「啊哈」一声,道:「那你可料错了.我的确是『看』到那张椅子的,因为我是在街道摄取大会巡游的景色,我进了屋子之后,发现眼前一片漆黑,我就着亮下闪光灯.」李玉芳仍是似信非信地望着他.高斯又道:「你说我是看了报纸来和你说的,但是事实上,这几天,我忙得根本连看报纸的时间也没有,我忙着在弄那天晚上拍来的照片──对了,我在亮闪光灯的时候,还拍下了一张那房子内部的照片.」李玉芳的神情,突然严肃起来.她有点紧张地道:「你所说的是真的?那张照片呢?」「还在我的办公室.」高斯看到李玉芳望着他的眼光,多少有点异状,是以他忙又问道:「怎么啦?」李玉芳道:「如果你是在午夜时分,就坐在那张椅子上的.那么,你应该坐在一个死人身上.」高斯陡地一呆,虽然是在夜总会中,但是因为他听到的话,实在太骇人了,是以他陡地站了起来,大声道:「你是说──」他大声说了三个字,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,都在向他望来,他才忙坐了下来,压低了声音,摇着头,道:「你在说甚么?」李玉芳缓缓地道:「令我们头痛的那宗空屋谋杀案,就是在出会巡游的那天晚上发生.死者是一个不明身份的中年人,法医测定他死亡的时间,是在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.他的尸体被发现时,是坐在那张椅子上,他是被一枝毒箭射死的.」李玉芳讲着,高斯怔怔地听着. 他等李玉芳讲到告一段落时,苦笑了一下,道:「我进那屋子的时候,无论如何是在十一点以后,为甚么我没有看到死人?」李玉芳道:「如果你所说的是实话──」高斯忙道:「那百分之一百的事实.」李玉芳略顿了一顿,道:「那么,你就是向警方提供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线索了.」「线索?」高斯有点不明白. 「是的,用毒箭来杀人,是一宗很不寻常的谋杀案,警方现在集中力量在调查那空屋的主人.那屋主人是一个探险家,到过很多稀奇古怪的地方.极有可能买到南美土人的毒药,涂在箭头上来杀人.但是现在,警方的调查目标,可能要变更了.」「为甚么?」高斯问:「是因为我到那屋子的时候,还未曾见到死人?」「是的,你的发现,证明那死者不是在空屋中被杀的,而是在别的地方被杀,移到那空屋内的,如此屋主人的嫌疑便已经不存在了.」高斯十分兴奋,他道:「我完全可以证明我说的是实话.那张底片还在,我们一起去拿.」李玉芳站了起来,和高斯一起离开夜总会. 一小时后,他们已在警方的会议室中了. 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许多高级警官.高斯的那张底片,已经放大成为一张极大的照片,和另一张放得同样大小照片,列在一起. 另一张照片,是案发之后,警方人员拍摄的现场照片,和高斯那张,角度虽然不同,但是在照片上,却毫无疑问可以看得出,还是同一房间,只不过那一张照片的椅子上,坐着一个死人. 那死人仰着头,他的头搁在椅子上,在他的咽喉中,插着一支箭,他的手紧握在椅子的扶手上. 高斯一看到那死者以这样的姿势坐在椅子上,他的喉咙,便有点发痒,背脊也多少有点发凉,因为死者坐在椅上的姿势,和他在椅子上打盹的模样,差不了多少. 灯光集中在那两张照片上,李玉芳手中持着一枝棒,指着那屋子楼梯口的一只古老挂钟,道:「这屋子中,唯一的陈设,就是这只挂钟,虽然不准,却还在走动,各位请看挂钟上的时间.」李玉芳指着的,是高斯所拍的那张照片,那挂钟上的时间是十二时二十八分.李玉芳又道:「自然,这钟的时间不准,但是也不会相差太多.也就是说,在那时候死者早已死了,但屋子中还是空的.所以我们有理由判断,尸体是由外面移来的.」几个高级警官听着李玉芳的分析,点着头. 李玉芳又道:「本来,我们侦查的目标,集中在屋主人李华博士的身上.现在,我看可以放弃这一点了.何况李华博士,在前两天已去邻埠,主持一个学术性的会议,现在还没有回来.」几个高级警官又点着头,李玉芳放下了竹棒,叹了一声,道:「只不过这样一来,我们的侦查工作就更困难了,死者是在甚么地方被害的,完全没有线索.当然,我们仍要感谢高先生提供的线索.」高斯站了起来,也说了几句客气话.挂在墙上的两张照片.被取了下来,几个警官用放大镜在详细检查两张照片上的差别. 而高斯则和李玉芳离开了会议室. 他们在警局的门口分了手. 一连两天,高斯不断地向李玉芳询问案子是否有进展,但都没有结果.第三天,高斯又被请到警局,而在李玉芳的办公室中,另有一个衣着十分华贵,身形高大,双躅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.那中年男子的左颊上,还有着一道明显的刀疤. 李玉芳在高斯一进来,便替他介绍道:「高斯,这位是着名的探险专家李华博士,也就是那间屋子的主人.」高斯和李华握着手.李华伸手在高斯的肩头上拍了两下,表现得十分亲热,道: 「李警官已对我说明一切经过,多谢你,不然,我就要成为谋杀的嫌疑犯了.」高斯客气地道:「其实,你也不必担心,案发的时候,你正在邻埠,又不在现场.」李华大声笑了起来道:「那难说得很.警方会设想一切稀奇古怪的事,他们会设想,我溜回来,杀了人,然后再到邻埠去.」高斯笑了起来,道:「李博士,你的屋子正处闹市,你为甚么让它空置着?」李华摊了摊手,道:「正因为它在闹市,所以不适宜我居住,我早已迁到郊区,屋子一直空着.我又不善经商,所以也没有改建,由得它空.想不到却有人将一个死人放在屋中.」李玉芳坐在办公室,听着李华和高斯两人交谈.她听得十分用心.而在她听到了李华的话后,她突然皱了皱眉,像想到了甚么. 李玉芳道:「你任由那屋子空着,甚至不去看看它?」李华博士搓着手,道:「有时我会去看看,也雇有一个人去打扫,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去了.」「你雇甚么人打扫?」李玉芳忙问. 「就是屋子旁边,大厦的管理员,石叔.」李华回答着:「他这人倒是很靠得住.对不起,我还有很多事,我可以走了么?」「可以,」李玉芳点头,可是她忽然又道:「再问你一个问题,李博士,你最近一次到那屋子中去是在甚么时候,你记得么?」李华皱起了眉,道:「那很难说得出确切的日子来了,好像是……两个月以前吧.」李玉芳像是对李华的回答已经很满意,道:「谢谢你的合作,以后有了线索,或者有麻烦你的地方,希望你别见怪才好.」李华笑了笑,道:「不要紧,但是,过几天我就要离开,我已选了东非定居,这幢屋子,我也委托房产经纪,代我出售了.」李玉芳听得李华这样说法,略呆了一下,也没有再说甚么,李华转过身,走出了李玉芳的办公室.李玉芳一直望着门口,怔怔地像是正在想甚么. 高斯见李玉芳半晌不说话,他笑着,道:「这件案子变成无头案了,你可以轻松一下.」李玉芳转过头来,瞪了他一眼,道:「你这是甚么话,变成毫无线索的无头案子,怎么反倒能轻松.不过,这也不是无头案,我已经有一点线索了.」高斯大感兴趣,忙道:「甚么线索?」李玉芳笑道:「你还敢不敢到那空屋子去?」高斯笑了起来,道:「为甚么不敢?别说死人早已搬走了,就算死人在,我也敢去!」李玉芳没再说甚么,就和高斯一起离去. 高斯又到那空屋子中.这一次,和第一次来的时候,已大不相同,他第一次来的时候,屋内一片漆黑,只有他一个人. 第三章 而这一次,所有的灯都亮着,楼上楼下,都大放光明,只不过所有窗子,仍然被板钉封着.而且,又明知在这屋子中,曾有过一件神秘凶杀案,是以走了进去之后,总不免有点阴森之感. 那张椅子仍在,而且依然放在老地方.高斯看了那张椅子,想起继自己之后,坐在那张椅子上的,就是一个中了毒箭后死去的人,心中多少有点不自在. 空屋子中有两个警员留守着,高斯正和他们搭讪着讲话.而李玉芳则和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一起走了进来,那男人不断地道:「我一听说这屋子有了死人,就不敢过来,也没有人来问我,我倒不是想隐瞒的.」李玉芳十分温和地笑着,道:「我不是来怪你,我是问你,这屋子是不是一直由你打扫的.」一听到李玉芳这样说,高斯就知道,那人一定是李华博士口中的石叔了. 石叔点着头,道:「是的,我每隔三天,来打扫一次.」李玉芳道:「从你一开始打扫起,屋子就是空的,只有这一张椅子?」石叔战战兢兢地道:「是.」「除了打扫之外,你还做些甚么?」「我没有做甚么,甚么也没有做.」石叔摇着手,面现害怕的神色来. 旁边的一个警员,不禁笑了起来,道:「你怕甚么,李警官又不是说你杀了人.」石叔苦笑着,说不出话来,李玉芳向挂在梯口墙上的挂钟指了一指,道:「你不负责替这座钟上链吗?」石叔摇着头,道:「我根本不会替钟上链!」李玉芳挥着手,道:「好了,我已经问完了,你忙你的吧.」石叔直到这时,脸上才算是有了一点笑容.他又向那张椅子望了一眼,急急走出了这空屋子,李玉芳背负着双手,来到楼梯口,踏上两级楼梯,仰头望着那挂钟.高斯来到她的身边,也不知道她注意那挂钟是甚么意思,只是也跟着抬起头看看那挂钟. 那钟已经停了,显然是因为没有人上链的缘故,李玉芳看了片刻,忽然回过头来,道:「高斯,这样的钟,上一次链,大约可以行走多少时间?」「大约四五天吧.」高斯迟疑地回答. 李玉芳的双眉蹙紧,道:「这就很奇怪了,李华已有两个多月没有来过,石叔虽然每隔三天来打扫一次.但是,从来也不给钟上链,那么,为甚么当你进来的时候,钟是行走的呢?」高斯也呆了一下,脱口道:「是啊!」李玉芳仍然望着那挂钟,看了一会,她转身向一个警员,招了招手,那警员走了过来,李玉芳道:「和侦查科通一个电话,请他们派一位侦查指纹的人来.」那警员答应着,走了出去.李玉芳仍然望着这座挂钟,道:「照我的揣测,这座钟上,一定一点指纹也没有,早被抹去了.」高斯瞪大眼睛,李玉芳缓缓地道:「这是一件处心积虑的谋杀案,凶手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来布置这件凶杀案,好使自己逍遥法外.」高斯心中仍然不明白,道:「你的意思是──」李玉芳指着那钟,道:「钟没有人上链,是不会行走的,而上链的人,唯一的目的,就是要使进这屋子来的人,知道他是甚么时候进来的.」高斯皱起了眉,道:「那就是我了?」「是你,或者是任何人,别忘记,那天是大出会的日子,在这条道上,有成千上万的人,任何人都可以进这屋子来的.」高斯点头道:「是,屋子门又没有锁,街上的人一挤,就可以挤进来了.」李玉芳道:「我想凶手原来的设计,正是那样,他希望有多些人挤进来.但是他却想不到,到了大会巡行那一天,所有的人,都向马路中心挤,没有人肯后退,是以也没有挤进屋子来.只有你一个,走进了这屋子,不过就算只是你一个人,他的目的也已达到了.」高斯的心中,更是疑惑,道:「有人进了屋子,那有甚么好处?」李玉芳却忽然变了话题,道:「当晚你进来的时候,没再到二楼,也没有到其他的房间去看一看,只是在这个厅堂中,是不是?」「当然是,我总不成乱闯一通.」李玉芳道:「那就是了,我想,你进来的时候,屋子中一定还有两个人在,一个是凶手,另一个是死者.」高斯吃了一惊,一时之间,讲不出话来,只是望着李玉芳.李玉芳笑了笑,道: 「你还不明白么?或者在你进来的时候,死者早就死了,凶手却在等着,等着有人进来,恰好你进来了.」「他等我进来作甚么?」李玉芳道:「他等你进来,好证明你进来的时候,那椅子上没有死人,屋子是空的.那样,等到在这屋中发现尸体的时候,就可以进一步证明,那尸体是由外面移进来的.」高斯也笑了起来,摇头道:「不对,不对,我是进来之后,亮着闪光灯,无意间拍了张照,才拍下那挂钟留下时间来的.凶手除非能未卜先知,不然,怎知道我一定会拍一张照,又怎知道进来的人,一定会带着摄影机?」李玉芳呆了半晌,看她眉心打着结的样子,高斯也知道她是在苦苦思索着,但是她究竟在想些甚么,高斯却也无从知晓.过了好一会,李玉芳才道:「你的话很有理,看来我的推论站不住脚.」她说到这里,又向挂钟望了一眼,高斯忙道:「你原来的推论是甚么,不妨说来听听.」李玉芳苦笑一下,道:「我是想,凶手特意留下了那一个时间证明,要证明死者死亡的时间,死者并不是在这屋中,那么,自然是为开脱和这屋子有关的人的一切关系,这是凶手的预谋!」高斯究竟不是一个蠢人,他吓了一跳,道:「玉芳,你是说李华博士,他是──」李玉芳忙道:「不要乱说话.」高斯立时住了口,没有再出声.但是他也知道,照李玉芳的推论,发展下去,唯一的结果,就是推定李华是凶手.李华在这屋子中杀了人,又等到有人进来,等到进来的人离去之后,他才将死者放在椅子上. 案发之后,死者是甚么时候死的,自然验得出来,到过空屋的人,自然也会和警方联络.那么,就有充份的证明,证明尸体是从别的地方搬到空屋来的,李华虽是屋主人也就一点关系也没有,何况事发的时候,他正在外地. 这正是目前发生的事实. 然而,李玉芳的推论却有一点站不住脚,也就是高斯刚才指出的那一点. 在高斯和李玉芳两人发怔间,侦查指纹的专家来了,不到十分钟,便证明李玉芳的预见是正确,那挂钟上,一个指纹也没有. 钟上一个指纹也没有,这证明了李玉芳的推论,有人曾经仔细地抹去钟上所有的指纹.一般人是不会花上一番功夫,将钟上的指纹全抹去的,只有别有用心的人,才会如此.那么,别有用心的人,自然就是凶手了. 看来李玉芳的推论,起点和结论,都十分近乎事实,只有一点站不住脚,那就是高斯指出的一点,如果一切全是凶手的安排.那么,凶手没有道理知道,进屋子来的人,会是一个持有闪光灯摄影机的人. 李玉芳一直不说话,只是低着头,皱着眉,在屋子中,踱来踱去,高斯则只是怔怔地望着她. 当高斯的视线,停留在李玉芳身上的时候,他不禁在想,像李玉芳那样美丽的女孩子,实在不应该担当如此繁重的警务工作.可是,事实上,李玉芳却实实在在,又是一个极其出色的高级警官. 第四章 李玉芳来回踱了十分钟,才抬头向高斯望过来.高斯一看到她的神情,便知道她一定已经想到甚么重要的关键了. 他连忙向前走去,李玉芳压低了声音,道:「高斯,警方知道李华博士,住在甚么地方.」「我们一起去找他?」高斯忙说. 「不,我想由你一个人去找他.」「我一个人?」高斯又惊又喜,「可是,我不是警务人员,去找他有甚么用?」李玉芳挥手,道:「正因为你不是警务人员,所以去找他,他才不会疑心.他作了这么精巧的安排,如果有警务人员去找他,他一定全神应付,不会露出任何破绽来,然而你随便找一个藉口去见他,他不会提防你,我要你把你和他的对话,详细记下来告诉我!」高斯一面听,一面点着头,等到李玉芳讲完,他才问道:「你认定他是凶手?」李玉芳抿着唇,点了点头. 高斯呆立了片刻,才道:「好,我去.」李玉芳立时伸出手来,和他紧紧握了一握. 李华住在郊外的一幢小洋房中,当高斯由一个男仆带领着,走进那幢房子时,高斯有如置身在非洲丛林的感觉.客厅中树立着两根颜色鲜艳的图腾,还有许多木头的雕刻像,土人用的矛、盾、弓箭等东西,这一切,自然都是李华从各地游历中带回来的. 高斯并没有等多久,李华就从楼上走下来.当高斯抬头望向李华的时候,他觉得李华那带有疤痕的脸,显得很阴森.可是,那只是一瞥之间的印象,当李华走下楼梯来的时候,他脸上带着有礼貌的笑容. 他们两人握手,李华道:「高先生,欢迎,欢迎,有甚么指教?」高斯在途中,早已想好了藉口,他立时就道:「我是一个摄影师,有许多人,要求我找一些蛮荒野人的图片.李博士是这方面的专家,所以,我希望李博士能提供我一些资料,来应付客户.」李华笑了起来,「我有很多那样的图片,高先生的事务所在甚么地方?我叫我的助手整理好了之后送来给你.」高斯听得李华这样说,心中不禁暗叫了一声糟糕,因为他只说了几句话,根本没有机会从李华那里,探听到甚么,使得他就不知如何再说下去了. 李华已经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,自然不能再赖着不走,但是他到这里来的目的,一点也未曾达到,他自然不想就此离去. 是以一时之间,气氛变得十分尴尬起来,李华望着高斯,在等他说话,可是高斯却又实在找不出甚么话来说,只好僵在那里.幸而,那只不过是极短的时间,从楼上,又走下来一个身形矮小的中年人. 那中年人一走下来,李华便指着他道:「高先生,这位是我助手劳天先生,你以后需要甚么资料,只管找他联络就是.」高斯只好站起来,和那姓劳的握手,并讲了几句寒喧的话,到这时候高斯实在没有理由再逗留下去了,他只好告辞,李华道:「我正在写一份报告,不送了,劳先生,你送高先生出去.」那位劳先生,陪着高斯,一直走到了门口,高斯回头望了望,不禁叹了一口气,他实在想不出,在见到李玉芳之后,怎样向李玉芳交待才好. 他略停了一停,在劳天已要转身走回去的时候,他才突然道:「劳先生,上次李博士到邻埠去演讲,你是不是也一起去?」高斯只不过随便问一问,如果他问出劳天是和李华一起去的,那么他多少可以在劳天的口中,了解一下李华的行止,是不是曾在大会日那天溜回来行凶杀人. 可是,高斯的话才出口,就看到劳天的身子,陡地震了一震,他并没有立即回答,过了好久,他才转过了身来,他脸上的神色,很不自在. 他望着高斯,高斯在那时,只感到莫名其妙,自然也只好望着他,过了好一会,劳天才道:「高先生,你不是无缘无故来找李博士的吧?」高斯全然不知道劳天这样问是甚么意思,但是,他的确不是无缘无故来找李博士的,是以他又点了点头. 他才一点头,劳天的神情,突然变得异常紧张起来,同时他双眼中的神色,也变得十分凶狠起来,只听得他压低了声音,道:「你已认出我了?」高斯呆了一下,他实在不知道劳天那样说是甚么意思,是以,他也不知怎样回答才好. 就在他一呆间,劳天的手中,已多出一件很奇怪的东西,高斯在一时之间,尚认不出那究竟是甚么来.等到他定眼一看,才看清楚那是一支小小的弩弓,而在弩弓上,还扣着一支十分锐利的箭. 那支箭,和那空屋中的死者所中的箭,是一样的! 高斯只感到耳际「轰」地一声响,他立时向后退去,但是他只退出了一步,劳天便立时向前逼来,沉声道:「别动,这是一支毒箭,中了之后,几分钟内就会死掉.」高斯失声叫道:「你是凶手!」劳天凶狠地道:「你早已认出了,是不是?」高斯不禁苦笑起来,道:「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你,你以为我会在甚么地方见过你?」「现在你说这些,已经迟了,那天,你进来的时候,我一直伏在楼梯口,闪光灯亮的时候,你难道未曾看清楚我?」高斯不断地苦笑着,一个曾经犯过罪的人,心理状态是很特别的.不论他在事前的布置,是多么巧妙,但是在犯罪之后,他总会心虚.任何一个陌生人,向他望上一眼的话,就会以为那陌生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. 高斯望着劳天手上的小弩弓,手心不禁在冒汗.弩弓上的毒箭,可以杀人,那是毫无疑问的了,他如果就那样死在劳天的手中,可以说是冤枉之极. 劳天的神色也很紧张,他四面看了下,沉声道:「转身去,向前走.」高斯忙道:「你……想将我怎样?」劳天又道:「少废话,我叫你向前走,贴着围墙走,别出声.」高斯在这种情形下,绝没有选择的余地,他在转身之际,又向劳天手中的小弩弓看了一眼,劳天的手指,扳在机括上,只要他的手指稍一用力,那支毒箭,就会射出来! 高斯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很僵硬,他慢慢地转过身去,而就在他转到一半时,枪声突然响了. 枪声自右侧的一株大树后传来,枪声一响,一支毒箭,就紧贴着高斯的身子,掠了过去,劳天的右手,鲜血涔涔,他正向后退去. 在那一刹间,高斯实在呆住了,以致李玉芳是怎样从树上跳下来,奔到他身旁的,他也不知道.他只看到劳天向前奔去,而李华一把抓住了劳天,李玉芳也赶到,立时在劳天的双手上加上了手铐. 那一切,几乎只是几秒钟内的事,而给高斯印象最深的是,当劳天的双手,被手铐铐住后,他的脸色,白得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重粉一样. 在李玉芳的办公室中,李玉芳道:「高斯,我的推论还是对的,只不过我以为李华是凶手,未曾想到李华的助手劳天,他对那空屋子一样熟悉,一样可以利用那空屋子来行凶!如果不是他心虚的话,他只怕就逍遥法外了,他拣在大会巡游的日子行凶,主要的目的,是寻求时间上的证明,以证明死人是先在外死的,然后再搬到空屋中.」「可是──」高斯忙问着. 李玉芳立时打断了他的话头,道:「可是,他的布置,临时却发生一点小小的意外,空屋子中的客厅灯泡坏了,所以你不能点亮电灯.而他在听到有人进屋子,灯又不亮时,才走下来察看,刚好在此时,你着亮了闪光灯,这是造成他心虚的主要原因.」高斯不禁笑了起来,因为当时,他根本没有看到劳天,而且,他无意中摄下的相片中,也没有劳天,劳天一定不懂得摄影,不然他就应该知道,他当时站立的角度,根本不在镜头范围之内. 全文完 金发女 第一章 巨大的喷射机,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,震得人身上每个细胞,都要散开似的.当它掠过头顶,彷佛伸手就可以碰到它那闪亮生光的机身一样. 高斯慢慢地走向旅客出口处,他是到机场来接一个和他业务上有关的主顾,那主顾,高斯以前没有见过,所以他非得小心留意每一个人不可. 飞机已经从跑道的那一端,折了回来,闸口聚集不少人.高斯在人丛中挤进去,好多人向他瞪着眼,他则向人家抱歉地笑着. 当他来到闸口前时,他眼前一亮,就在他的身边,一个穿着得十分入时,明媚动人的女郎,正全神贯注地、注视着闸口里面的情形,那女郎正是高斯熟悉的女警官李玉芳! 李玉芳好像还没发现高斯,她正在向闸口里面的一个搬运工人,在打着手势,那搬运工人,则向李玉芳暗暗点着头. 高斯皱了皱眉,看情形,李玉芳是在办案子,他心中想,如何向李玉芳打招呼才好,此时李玉芳已转过头来,看到了他. 从李玉芳的神情上,可以看出她绝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高斯,但是她随即一笑,道:「你来接甚么人?」「一位主顾,从东非洲来的.」高斯回答. 「真巧,我也在等一个从非洲来的人,」李玉芳补充着说:「一个女人.」高斯笑了起来,道:「双倍的巧合,我在等的,也是一个女人.」李玉芳双眉扬了扬,高斯忙解释道:「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她,她有许多非洲动物生活的珍贵纪录片,通过一个杂志编辑的介绍,委托我代她卖出去.」李玉芳淡然笑着道:「你有没有见过她,不关我的事,不必解释.」已经有旅客从闸口走出来了,李玉芳转过头去,不再望着高斯.高斯的神情有点尴尬,他搭讪着问道:「你在等甚么人?」李玉芳将声音压得十分低,道:「一件贩毒案的重要人物,我们的情报说她会乘这一架飞机来,她是来收取贩毒款项的.」高斯呆了一下,道:「为甚么不到里面去截止她?」李玉芳摇着头,道:「我们的情报不很完整,线人在临死时才透露了这件事,当我们进一步问他来的是甚么人时,他只说出那是一个非洲女人,就咽了口气.」高斯点了点头,没有再问下去,他们交谈的声音虽然低,但是在公众场所,究竟不是谈论这种大事的适宜地点. 而且,旅客已经鱼贯地走出闸口,高斯必须注意他要迎接的人,他只知道那位来自东非洲的女狩猎家,是一个十分美丽的金发美人,就是那位杂志编辑告诉他的.高斯这时,只希望那位金发美人,不要真如他朋友所说那样美,越难看越好,不然,李玉芳恰好在这里,就会令他十分狼狈了. 可是,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,这句话一点也不错.高斯希望那金发女郎丑陋一些,可是,那金发女郎却美得使人喘不过气来,她不但美丽,而且热情,她看来不是从非洲来,而像是从北欧来的. 高斯看到她走出闸口,先向李玉芳笑了一下,可是李玉芳却连看也不看一眼,高斯只好向那位金发女郎问道:「慧丝小姐?」金发女郎立时向他报以一个甜蜜的笑容道:「你一定是高先生了?」她直来到了高斯的身前,高斯闻到一股醉人的香味,他急忙点了点头,伸手接过慧丝手中的手提箱. 慧丝立时挽任高斯的手,道:「彼德告诉我,你会照顾我的.」彼德就是那个杂志编辑的名字,但这时,高斯却将彼德的名字,在心中连骂了十七八遍.同时,他也暗暗恨自己的运气不好,为甚么在自己的臂弯中,挂着一个美丽的金发女郎之际,李玉芳恰好也在. 高斯一面向机场外走去,一面偷觑了李玉芳好几次.可是,李玉芳却一次也不转过头来,只是留心地注意着闸口,慧丝也跟着高斯转过头去,道:「你在看甚么?」「没有甚么,」高斯忙回答,「我已替你在酒店订了房间,希望你喜欢这个城市.」他们一起出了机场大厦,李玉芳仍没有转过头来,因为这时,她的心中十分失望.看来,所有的乘客,都已经通过检查,走出闸口了,但是并没有找到她要等的非洲女人.等到最后一个乘客走出闸口之际,那搬运工人(他当然是警官假扮的),向李玉芳走了过来. 李玉芳走进了闸口,警方早已和机场的办事人员,取得联络,其他几个假扮成接机者的警官,也围了上来,李玉芳皱着眉,道:「没有我们要找的人.」一个警官道:「或许那非洲女人根本不在飞机上.」另一位警官,已找到了那斑飞机上值班的空中小姐,李玉芳问道:「机上没有黑人?」空中小姐摇头道:「没有,有黑人乘客,我们一定会注意到的,因为黑人比较敏感,我们要加倍小心,才能使他们满意.」李玉芳的双眉蹙得更紧,道:「有没有可能,是中途下了机?」另一位空中小姐也来了,她道:「有一个,是一位少妇,她说她的丈夫是联合国驻亚洲机构的工作人员,可是她是在韩国下了机.」「她是从非洲来的?」「是,她穿的服装,也是非洲的民族服装.」李玉芳点了点头,她带着几个警官,一起来到机场大厦外一辆汽车中,才道: 「看来,我们得到的情报是可靠的,一个非洲女人,她已在韩国下了机,照会联合国警方,注意她的行踪.」一个警官道:「如果她是到本埠来收取毒款的,一定仍然会来.」「是,所以我们仍需继续留意每一班飞机.」李玉芳回答:「这个非洲女人的行踪,对于破获大贩毒案,有极大的帮助.」另一个警官自言自语地道:「贩毒组织也真怪,派一个非洲女人来收毒款,我们这个城市黑人并不多,一个黑种女人走在街上,不是太醒目了吗!」还有一个警官道:「那就是他们聪明之处,如果不是我们事先得到情报,谁会料得到一个十分惹眼的黑种女人,就是干着不可告人勾当的犯罪者?」李玉芳笑道:「有道理,犯罪者总是掩掩遮遮的,故意引人注目,反倒不易惹人起疑,但倒便宜了我们,要找一个黑种女人总比较容易些.」警车在议论中驶向警局,在机场的出口闸处,仍有警方人员在那等候,严密看守着那个非洲女人,那是破获日益猖狂的贩毒罪行的重要线索. 这时候,高斯和金发的慧丝小姐,已经走进一家着名豪华酒店的房间.房间是在顶层,慧丝一进房间,便立时走向窗口. 由窗口向下望去,可以俯瞰整个城市,慧丝高兴地叫道:「太美丽了!」她转过身来,满面笑容,道:「高,你准备怎样陪我游览这美丽的城市?」高斯呆了一下,十分有礼貌地笑着,道:「自然,自然……不过,我想彼德所说的,有关你拍摄的那些照片,我们不妨先商量一下.」慧丝来到高斯的身旁,高斯又陶醉在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幽香之中,慧丝的手指,在高斯的衣领上,轻轻抚摸着,道:「别谈那些影片,我只想你陪我,尽情游览一下.」高斯不禁苦笑起来,他仍然很有礼貌地道:「我……业务忙──」他话还未讲完,慧丝像是完全不懂得高斯话中的暗示一样,道:「晚上呢?难道你晚上也忙?噢,我明白了,你已结婚了?」她问得那样大胆,倒令得高斯的脸上有点发热,他忙道:「不,我还没有结婚.」慧丝媚笑看,道:「那么,你为甚么──」高斯不得不撤了一个谎,道:「我……我有未婚妻,或许你不知道,东方的女人,很善于嫉妒……」慧丝娇声地笑了起来,道:「我明白了,天下任何女人都是一样的,好吧,我甚么时候到你办公室?」高斯如释重负,忙道:「明天,明天上午你来,谈完了公事,我请你吃午饭.」慧丝在沙发上坐下来,高斯趁机抹一抹汗,退向门口,道:「我告辞了.」慧丝挥手道:「再见.」高斯拉开门,急急走出来,当他下电梯,走出酒店的时候,他一直在想,自己应该让李玉芳知道,并没有和慧丝在一起太久,那才好. 所以,他一出酒店,就赶到机场,他赶到机场的时候,李玉芳已不在了.而高斯则看到,两个便衣人员,和一名女警,以及一个黑种女人,一起登上辆警车,那黑种女人很媚人,她正满面怒容,用法文大声抗议着,但是她还是进了警车之中. 第二章 高斯看见那黑女郎的年纪很轻,皮肤黑得像是焦炭一样.他心中也不禁想,贩毒派这样容易暴露身份的人来进行活动,实在太不智了.她混在一千个人中间,任何人也可以一眼认出她来. 高斯离开机场,和李玉芳通了一个电话,李玉芳却十分忙,只讲了一两句话,高斯只好回到冢中,设想明天与慧丝见面时,应该如何保持冷淡的态度. 金发女郎是诱人的,作为地主,他也应该好好地招待慧丝.可是,高斯却在机场看到李玉芳那种略带嘲笑的神情,他这时只希望慧丝是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. 第二天,他的精神很差,因为他一夜未睡好,当他比平常时间,迟半小时踏进事务所之际,他看到几个工作人员,都用一种十分异样的眼光望着他. 这种眼光,令得高斯要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上,是不是有些甚么好笑的地方. 他发觉自己,并没有令人家用这种怪异目光来注视之处,是以当他又抬起头来时,他忍不住道:「你们做甚么?」他的女秘书微笑着,向他走过来.同时,向他私人办公室指一指,道:「高先生,一位小姐,一早就来了,她坚持要在你的办公室等候你.她说昨晚已和你见过面,我只好开门──」女秘书的话还未曾说完,高斯便不禁伸出手来,加在自己额上. 小李也在这时来到他的身边.小李的神情,十分鬼祟,道:「波士,那是一个动人的金发女郎.」高斯早已料到,那一定是慧丝.他几乎转身就想离开他的事务所.小李恰好在这时来到他身边,高斯心中一动,一把拉住了小李,道:「你说得对,她自东非洲来,带着一批电影纪录片,准备委托我们,转售出去,这件事,就交给你办了!」小李十点不相信似地,睁大了眼睛,道:「交给我……去办?这不是我的业务啊!」高斯笑着,道:「交易成功之后,你可得到一笔可观的佣金.而且,在交易进行中,你还可以和这位美丽的金发女郎一起游玩,我放你假.」小李抓着他蓬松的头发,道:「可是,波士,为甚么你自己不──」高斯不等他讲完,便一手拉住他,走向他的办公室并推开门.在他办公室中的,果然是慧丝. 慧丝正背对着门,站在屋角处,她的背影,十分窈窕.金发像是金色瀑布一样,披在她的背后. 高斯突如其来开门,好像使她吓了一跳,她连忙转过身来,脸上多少有一点不自在的神色,高斯却将小李拉到她的面前,道:「慧丝小姐,这位是李先生,你将影片带来了么?你的事请和他接头,他会替你处理得十分妥当.」自慧丝的脸上,本原是浮起一个十分甜蜜的笑容来,可是一听到高斯这样说,她的笑容却僵住了,她呆了一下,道:「高先生,你不处理我的事?」高斯抱歉地一笑,道:「是的,因为最近我十分忙──」高斯讲完了那句话,惟恐自己在慧丝动人的笑容下软化下来,是以忙又转过头去,吩咐道:「小李,请你和慧丝小姐去商谈那件事,慧丝小姐,请!」慧丝又呆了一呆,并不再说甚么,就跟着小李,走出了高斯的私人办公室.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,还转过头来,向她刚才站立的地方,看了一眼. 高斯十分有礼貌地送他们出了办公室,他听到小李已经在向慧丝大献殷勤. 他等两人一走出去,连忙关上门,松了一口气. 他为了如何摆脱慧丝,盘算一夜,想不到一到事务所,事情便迎刃而解,他觉得十分轻松,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之后,便拨了一个电话给李玉芳. 当他听到李玉芳的声音之后,他忙道:「玉芳,今天你一定可以安闲一点了.昨天,我在机场上,看到警方已捉到那非洲女人.」李玉芳的反应,却十分冷淡.她道:「恰恰相反.今天下午,我要和几个高级警官,一起到卢旺达领事馆去,向他们道歉.」「道歉,为了甚么?」「昨天我们扣留的那位女士,是领事馆的三等秘书.」李玉芳没好气回答. 高斯呆了一阵,他只好讪讪地道:「那……可真是糟糕得很.」「是的,够糟糕的了,所以,请你别再没事打电话来,你应该陪你那位金发客人多谈谈,她很动人,是不是?」高斯像是被冤枉的孩子一样,高声叫了起来,道:「玉芳,你──」可是,他的话还未曾讲完,李玉芳那边,已传来了「搭」地一声,将电话挂上了. 高斯的心中蹩了一肚子的气,一伸手,将他桌上许多相片,全都扫了下去,然后呆呆地坐着. 他坐了五分钟之久,不想工作.当他真感到生气,心想不如和慧丝一起出去玩玩之际,他按下了对讲机,吩咐女秘书道:「请慧丝小姐进来.」女秘书道:「慧丝小姐和李先生一起出去了.」高斯伸手在桌上砰地敲了一拳,似乎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.真令他有说不出的厌烦,他在房里来回踱着.忽然,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. 高斯来到门口并打开了门,他看到一个瘦削的汉子,穿着得十分整齐.他身上的衣服,一眼便可以看出,是出自名师剪裁. 但是,名师剪裁的衣服,却不能令得穿着它的人斯文些,对那瘦汉子而言就是,他扬着拳,正在向着一个工作人员咆哮着,道:「听着,我是来洽购那批来自东非洲记录片的,我要见你们的负责人.」那职员耐心地在解释着,道:「我知道,这件事,由一位李先生负责,请你稍等一等,他很快就可以回来,请坐.」那瘦汉子仍然咆哮着,道:「不行!我要见这个事务所的负责人.」高斯的心头,本来已经够烦了,这时更是遏不住怒火.他立时接上口道:「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.」那瘦汉子立时转过身,向高斯打量了一眼,道:「很好!很好!」他一面说着,一面向前走来,可是高斯仍然站在门口,那瘦汉子来到高斯的身前,不得不停了下来.他怔了一怔,道:「你不想请我进去,谈谈我要购买那些记录片的事么?」高斯冷冷地道:「如果你想买那些记录片,那么,请你在那边的椅子上等一等,等李先生回来,他自然会和你接头的.」那瘦汉子登时涨红了脸,他显得十分恼怒,他道:「你是用这样态度对待顾客的么?」高斯昂起了头,道:「我喜欢怎样就怎样.」那瘦汉子勃然大怒,突然双手在高斯的胸前,用力一推.高斯的身形,比那瘦汉子高出了许多,可是那瘦汉子冷不防一推,用的力道也十分大,却将高斯推得向他的办公室内,跌出了两步. 而那瘦汉子的动作,十分敏捷.高斯才一退,他就一步抢了进来,高斯怒气陡升,不等那瘦汉子再有机会跨出第二步,兜下巴已经挥出一拳. 第三章 那瘦汉子显然也未曾料到高斯的反击,来得如此之快,他的身子向后一仰,整个人直了出去,撞在一张办公桌上,将桌上的一切,都撞到了地上. 高斯早已一步跳到了他的身前,喝道:「滚出去,这是我的地方.」从那瘦汉子的目光中,射出恶毒之极的眼光来,这种眼光,令得高斯吃了一惊. 因为若不是一个为非作歹的人,双眼之中,是绝不会有那种恶毒的光芒的,是以高斯连忙一伸手,,抓了只三脚架在手,以防万一. 可是,那瘦汉子却没有再说甚么,也没有甚么异样的举动,他只是整了整衣服,就走了出去. 事务所中的职员,却惊讶地望着高斯,不明白何以今日,他的火气如此之大. 高斯向外面大声道:「别来打扰我!」他关上了门,气吁吁地坐下来,心中还在想着那瘦汉子.那瘦汉子看来不像是来买记录片,因为这件事,他还未曾公开宣传,只不过和他几个朋友谈起过,如果买主上门,一定是朋友的介绍. 而更令高斯心中,起疑的是,那瘦汉子为甚么忽然动手推他,看来他是想不择手段,走进他的办公室. 正在这时,他听到外面,小李吹着口哨回来了.他在问:「波士呢?」有人向他道:「波士今天心情不好,你还是别再去麻烦他的好.」可是,门上立时传来了敲门声,高斯大声道:「甚么人?」小李推开了门,探头进来,道:「波士,我已将那些影片取来了.」高斯道:「我已将这件事交给你了,你还来噜苏甚么?是不是太空闲了?」小李伸了伸舌头,缩回头去.高斯走到壁间所挂的大日历前,想看看今天是甚么日子,事事不称心.当他来到日历前时,他呆住了. 那日历一共十二幅,幅幅都是高斯的摄影杰作,现在是九月,画面是一片金黄色的树林,和一道清溪,充份现出秋天的情调来. 令得高斯发呆的是,在金黄色的村子上,有着两行黑色的字! 高斯在第一眼看到那两行黑字的时候,心中十分恼怒,因为那两行字,将优美的画面,破坏无遗. 日历挂在他的办公室中,居然有人进来,在日历上写下了那样的字,高斯立时决定,一定要查出这些字是谁写的,并将之训斥一顿.可是,当他看清楚了那两行字写的是甚么时,他却不禁呆了一下. 那是一个日期,时间和一个地址,高斯翻起手腕来,看了看手表,写在日历上的时间,离现在还有四十分钟,日期是今天,地点是在离高斯事务所不远处的一个喷水池旁. 那显然是一个约会! 可是,为甚么这个约会的时间、地点,会出现在他办公室的日历上呢?高斯的心中,实在充满了疑惑. 他在想着,他的职员,是不会随便进入他办公室的,而今天,在他未曾来到之前,已在他的办公室中的,只有一个人,就是慧丝. 高斯一想到这里,陡地震了一震,他突然推门走进来时,慧丝不是正站在这一个角落,背对着门么?她是突然转过身来的,当然,她的神态还有些慌张. 而留在日历上的字迹,最后一个字,也有着一条半寸长拖长的痕迹,那是一个人正在写字之际,受到突如其来的惊恐后,所作的正常反应. 而且,那种看来像是一个大圆圈的字迹,高斯也曾看到过,他看到那种字迹的地方,正是在慧丝的行李箱上的标签上. 这一切,全部说明了一点:这个地址,是慧丝写在日历上的. 当高斯运用他的推理能力,想到了这一点后,他心中的疑惑更甚了,他在想:慧丝为甚么要在这里,留下这样的一个约会?她约会的是甚么人?高斯知道当然不是他,因为如果约会的对象是他,慧丝可以当面和他说,不必弄这种玄虚.那么,她约会的对象是甚么人?几乎立即地,高斯就想到了那个和他冲突的「买客」! 那个买客声称,是来购买慧丝自东非洲带来的记录片,但是他却又拒绝和他的职员商议,硬要闯进他的办公室中,高斯当时就觉得十分奇怪,但却还未曾想到为甚么原因. 现在,他想到了,那买客一定是事先知道,会有一个约会的地点,日期,留在他的办公室中,买客要闯进他的办公室来的目的,就是要看到那两行字. 高斯的心头,不禁怦怦地跳了起来,如果他的预料不错的话,那么,慧丝是在捣甚么鬼?何以她要用那么间接的方法,来约晤一个人? 高斯在日历前,足足站了十五分钟之久,他才下了决定:看看究竟有甚么事发生. 他转过身来.就在他转过身来时,桌上的对讲机,传来了一阵「喳喳」声,高斯走近桌子,按下了一个键,他听到女秘书的声音,道:「高先生,有一位老先生,他要见你.」「他有甚么事?」高斯问. 「他不肯说,一定要见了你才肯说.」高斯犹豫了一下,他是从来也没有这种奇怪的访客,而恰好又是在他的日历上有一个约会之际,有人想以见他为名,进入他的办公室! 高斯只考虑了几秒钟,便道:「请他进来.」他办公室的门,立时被推开,推开门的是女秘书,女秘书让一个扶着拐杖,伛着腰,留着花白胡须的老年人,走进了高斯的办公室. 那位老先生才一走进来,高斯便几乎大声笑了起来.对方的技俩,实在是太拙劣了! 不错,那位「老先生」的化妆也可以算是过得去了,但是,他竟然不懂得,任何奇妙的化妆术,最难掩饰的就是眼睛.但是,如果肯戴上一对隐形眼镜的话,却可以将原来眼睛的神采,完全变过来. 但是那位「老先生」却没有那么做,他的那双转动得太快的眼睛,使高斯一眼便看出他是甚么人来,他就是曾经来过一次的那「买客」,那瘦汉子! 高斯忍住了笑,他忍住了一拳挥向前去的冲动,因为他这时,已经觉得事情,十分蹊跷,他要不动声色,来察看究竟. 是以,当那瘦汉子进来时,他从办公桌后,走了出来,道:「这位老先生,有甚么事?」那瘦汉子装出衰老的神情来,弯着腰,咳嗽着,可是他的一双贼眼,却不断转动着. 他用装出来的苍老声音道:「噢,我想……出一本画册,需要一点照片……」他说得十分慢,一面说,一面到处走着,走动得很快,高斯微笑着,道:「老先生,你的身体,很壮健啊,你要甚么照片?」高斯一说,那瘦汉子立时咳嗽了起来,他已来到了那日历之前.高斯看到他的眼光,闪电也似,在日历上那两行字上,扫了一扫.接着,他又抬起头来,看了看墙上的钟. 如果不是高斯早已对他的一举一动,予以密切注意的话,他是不会觉察对方那两个迅速的动作,但这时他却全看在眼中. 他心中在暗暗好笑,他心中想,当那瘦汉子看到时间已差不多时,他一定急于离去.果然,那瘦汉子立时转过身来,道:「唉,我人老了,真是不行,我要甚么照片,竟想不起来了,我改天再来看你.」高斯微笑着,道:「请便!」瘦汉子又扶着拐杖,走了出去,他一定不知道高斯已发现了他的秘密,是以他的脸上,现出了一种十分喜欢的神色来. 他匆匆离开了高斯的办公室,高斯在他离开了之后三分钟,也跟着走了出去,他在到达喷水池附近时,那瘦汉子已经在了. 高斯在喷水池的对面,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,他是带着一具小型望远镜来的,这时,他就利用那具望远镜,观察着那瘦汉子. 在望远镜下,喷水池水柱的水点,也可以看得十分清楚,他看到一辆车子,先驶到喷水池旁,停了下来,车门打开,车中走出一个汉子来. 那汉子倚着车门,站着,好像是在等人,但是高斯却清楚地看到,他和瘦汉子打了一个手势.自然,那人是瘦汉子的同党了. 可是直到这时为止,高斯仍不大明白,他们究竟在做甚么事. 第四章 高斯看了看手表,离日历上所写的约会时间,只有五分钟了.高斯的心中,紧张了起来,如果他的预料不差,那么,慧丝就快出现了. 那五分钟似乎过得出奇地慢,然后,他看到了慧丝.慧丝沿着马路,在慢慢地走过来,阳光映在她的金发上,闪闪生光. 她来到了喷水池边,连看也不向那瘦汉子看一眼,她的手中,提着一只相当大的帆布袋,她将那帆布袋,放在地上,然后,退后了几步,用一架小巧的摄影机,对着喷水池,拍起照片来. 就在她后退之际,高斯看到,那瘦汉子又向车旁的人打了一个手势,那人自车中取出一只同样的帆布袋来,走到喷水池旁,在经过慧丝的那只帆布袋前之际,他略俯了俯身,就掉换了那个帆布袋.那汉子根本没有停留,便向前直走了出去. 而他们的约会,似乎也完成了,因为扮成老者的瘦汉子,立时走进车中,车子便这样子驶走了.慧丝在同时,收起摄影机,提起那个帆布袋,慢慢走开. 一切的变化,来来往往的行人,是谁也未曾发觉的,但是高斯却一一看在眼里. 当他放下望远镜,慧丝也已经看到了他,慧丝的脸上,挂着十分妩媚的笑容,先叫道:「高先生.」高斯一面答应着,一面不由自主,向她手中所提的帆布袋,看了一眼,但是他却无法看到帆布袋内的东西.他微笑着道:「要我陪你在市区散散步么?来,我替你提这帆布袋.」慧丝像是略顿了一下,但是高斯却不能肯定这一点,那或者是他的心理作用,因为慧丝立时大方地将那帆布袋交了给他,道:「谢谢你.」高斯接过袋子,那袋子相当沉重,高斯也猜不透袋中是甚么东西,然而他却可以肯定,那袋不是慧丝原来带来的,而是被人换过的. 他装成不经意地道:「这种帆布袋很普通,若给人换错了,也不容易发现.」慧丝突然停了下来,她碧篮的眼珠,凝视高斯,使高斯感到紧张. 慧丝望了高斯一会,才道:「甚么意思?」高嘶的心中更紧张,但是他也觉得,到要摊牌的时候了,是以他道:「我觉得,你的帆布袋,好像是被人换过了一样.」慧丝的回答是一个十分明媚的微笑,她道:「你的想像力很丰富.」高斯的心中,不禁怀疑了起来,慧丝的态度很自然,那么,是不是自己在瞎疑心呢?可是,他刚才在望远镜中,却看得清清楚楚,那帆布袋的确是被换走了. 他又道:「你不将帆布袋打开来看看是不是你的?」慧丝又停了下来,她伸手要自高斯的手中,接回那只帆布袋来,但是高斯却闪了闪身子,不肯将帆布袋给她. 慧丝仍然微笑着,道:「高先生,看来你关心我的东西,还在我自己之上.」高斯也笑着,但是他的内心在说:现在是摊牌的时候了,不应该一直在心中存着疑惑,他道:「慧丝小姐,你知道我为甚么会来这里的么?我在我办公室的一个日历上,发现了一个地址.」慧丝碧篮的眼睛,望定了高斯,她仍然很安详地笑着,令高斯的心中有点迷惑. 高斯继续道:「而且,还有一个瘦汉子,千方百计,想要闯进我的办公室来,我想,他是要看到留在日历上的那个地址,慧丝小姐,那是你留下的.」慧丝的神色,像是高斯在讲的事情,完全和她无关一样,她是带着十分有趣的神情在倾听着. 高斯又道:「所以,引起了我的好奇,我在对街,用一具望远镜观察着,我看到一个人就在你的面前,换走了你的帆布袋,可是你却毫不在意.」慧丝娇笑着,道:「高先生,那么,你得出了甚么结论?」高斯沉下了脸,因为他得出的结论,是十分严重的,他道:「我的结论是,你从东非洲来,你负责进行一件事,这件事一定是十分秘密.和你联络的人,也根本不知道,你是怎样的一个人,但是他们却得到命令,你的约会,会留在我的办公室的显眼处.」慧丝仍然一点也不惊慌,她微笑着,道:「然后,又怎么样呢?」「然后,你门就在这里进行工作,那一方面的人,将一个装载着你所需要的东西的帆布袋,换走了你的,你们的交易就这样完成了,现在慧丝小姐,请问,我可以看看这帆布袋中是甚么吗?」慧丝道:「那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.」高斯略呆了一下,他本来,已经要拉开那帆布袋上的拉链的了,但是听得慧丝那样说,他就停了下来,道:「甚么问题?」「你看过一部电影,叫作『知道太多的人』?那部电影,是希治阁导演的.」慧丝的眼睛,在阳光下看来,格外地蓝,而她问的问题,乍听之下,像是如眼前的事,全然不相干的. 高斯陡地呆了一下,但是,他心头立时狂跳了起来,那电影,就是讲一个犯罪组织,追杀一个知道这个组织太多秘密的人的. 现在他就是那知道得太多的人! 一时之间,他还想不到慧丝会如何对付他,慧丝的手臂,已向他的臂弯中插来,高斯一低头,看到慧丝的手中,已多了一柄小巧的手枪. 那柄手枪的枪口,正对准在他的左胁下,如果慧丝扳动枪机,那么子弹将直接射中他的心脏! 高斯的脸色,一下子变得苍白了,慧丝的脸上,却仍然挂着动人的微笑,她的身子靠他很近,来往的路人,都向他们望上一眼. 向高斯望来的人,心中可能羡慕着高斯,有这样一个金发美人作伴,但是高斯的背脊上,冷汗却像是有着几百只怪足虫一样,在顺着他的脊椎骨,向下爬来,高斯定了定神,道:「小姐,这里是……热闹街道,你不会在这里进行谋杀勾当吧.」「也许,」慧丝扬着头,「但是你不必太具信心,这手枪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. 而且,在中了枪之后,你不会有甚么机会.」高斯又缓缓地吸了口气,道:「我是一个知道得太多的人,你总不会放过我的,是不是?」慧丝笑得很甜,道:「那也不一定,如果你肯和我合作,自然不同.」高斯又望了望那柄小手枪,突然之间,他扬起手中的帆布袋,向慧丝的脸上,直抛了过去,帆布袋重重地撞在慧丝的脸上. 慧丝的身子,向后仰了一仰,高斯的左掌,立时在慧丝的手腕上,用力一拍,那柄小巧的手枪,脱手飞了起来.镀银的枪柄,在阳光下闪耀着,划了一个弧形,跌进喷水池之中. 慧丝的反应也十分快,她立时抱住了那帆布袋,用力一夺夺了过来. 她一夺过了帆布袋,便立时向前奔去,一面奔逃,一面叫道:「抢东西了,有强盗.」高斯立时向前追去,可是,他才奔出了两步,他的手臂,已被两个强壮的人拉住,高斯向两人一看,就知道那是两个想扮演英雄救美角色的英雄,他大叫道:「放开我的手!」可是,那两个人却仍然牢抓着高斯,高斯怒道:「你们为甚么不拦住那个女人?」他用力一挣,挣脱了那两个男人的手臂,立时双臂一缩,手肘在那两人的胸际,重重撞了一下,撞得那两个人,一起弯下了身子. 这时,他已有了机会,再向前追出去了,可是,慧丝却已转过了前面的街角,而且,一辆巡逻车在行人道边,停了下来,自车上跳下两个警员来,拦住了高斯的去路,那两个受了高斯一击的男人,也立时赶过来,指着高斯,道:「他,刚才想抢一个女人的帆布袋.」高斯瞪着那两个男人,他心中有着七八十句骂这两个男人的话,但是他却并没有骂出来.因为他并不责怪那两个男人,他们是见义勇为的人,虽然他们不明白事情的内在情形. 两个警员已经擎住了高斯的手臂,高斯没有抵抗,他无法在这时击退警员去追慧丝,如果他那样做的话,警员就一定当他拒捕了. 是以,他只是立即道:「别捉住我,我不会逃走,快和总局的李玉芳警官联络,告诉她她主办的案子,我已有了重要的线索!」那两个警员,用一种诧异的眼光望着他,高斯大声喝道:「快照我的话去做,告诉李警官,我叫高斯.」在警车中的一位警官,也听到了高斯的话,他立时拿起无线电话来.这时,在警车旁边,已经围了一大群人,一两分钟后,那警官道:「李警官请你听电话.」高斯走近车子,接过了电话来,他听到了李玉芳的声音,道:「甚么事,你又闯了甚么祸?」「不是闯祸,玉芳,我相信,我已找到了来自非洲的贩毒组织的联络人,她就是慧丝,她被我识穿之后逃走了,她一定急于离开本市.」「慢一点,」李玉芳的声音也变得紧张了起来:「你是根据甚么这样说的?」「唉,」高斯叹了一声,「现在我不能详细和你谈,你快设法,别让她离开本市.」「好,请你到警局,立刻!」「我想不来也不行啊!」高斯苦笑着,登上了警车. 警车向前疾驶而去,十五分钟后就到了警局,一个警官,迎了上来,握着高斯的手,道:「高先生,多亏了你,一分钟前,李警官从机场来了电话,说已经将她拘捕了,在她的帆布袋中,是巨额的现钞.」高斯眉飞色舞,道:「李警官甚么时候回来?」「她已经开始回来了,请你在她的办公室中,等上一会儿,请!」高斯来过警局,不止一次,但是却从来未曾受过这么有礼貌的待遇,警官将他带到李玉芳的办公室中,他等了没多久,李玉芳就回来了. 接着,好几个高级警官都来了,李玉芳道:「高斯,请你将经过的情形说一遍.」高斯挥着手,将他如何发现地址起疑,那瘦汉子如何两番闯进来的情形,说了一遍,最后才道:「所以,我想慧丝一定就是毒贩的联络人.」李玉芳点头道:「是的,就是她,我们的线人提供的消息是正确的,他在临死之前,说是一个『非洲女人』,那是我们的疏忽,我们一听到非洲女人,就想那一定是一个皮肤焦黑的黑人,没想到,非洲也有白人,现在已经查明,慧丝是标准的肯亚公民,她是在肯亚出生的,她是非洲人.」几个高级警官,一起笑了起来,其中一个道:「是啊,固有的概念,真是害人,不然,她一下机,我们就可以对付她了.」李玉芳笑了起来,道:「高先生,国际警方有一笔相当数量的奖金,可以供你渡一个舒适的假期了.」高斯连忙凑近身去,道:「玉芳,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?」李玉芳低着头,房间中的高级警官,忽然一起偏过头去,都望着门口! 全文完 及时赶到 第一章 高斯知道,作为一个摄影家,应该要有更多的时间到户外去,而不应该一天到晚,都躲在办公室里.那样,会使一个摄影家的艺术触觉迟钝,最后会丧失作为一个摄影家的资格.可是,高斯没有办法摆脱那么多的工作事务,工作事务将他困死在办公室中. 当他难得有机会停下来喝一口水时,他总要抬头看看窗外,秋日的阳光是如何明媚,在阳光下即使是一朵野花,一根枯草,都是美丽的,都可以在他的摄影机下,成为美妙的艺术品.但是,他却没有时间,他忙得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. 可不是么?他才举起杯子,还未将杯子凑到唇边,电话铃就像是催魂铃一样地响起来,高斯将电话铃声形容为「催魂铃」,因为它逼你去理会它,如果你不理,它就一直响着弄得你甚么也不能做. 高斯叹了一口气,放下杯子抓起电话,他在抓起电话之际,本是怒气冲天的,但一听到电话中传来的,竟是李玉芳的声音,他登时像是服下一帖清凉剂,他的双眉舒展开来,忙应道:「是的,我是,玉芳有甚么事?」「钓鱼去不去,高斯?」李玉芳问. 高斯呆了一下,他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,一时之间,他以为自己听错了.钓鱼去不去,钓鱼是典型有闲阶级的玩意儿,而李玉芳比他还忙,怎么会突然想去钓鱼?但无论怎样,高斯却毫不考虑的,就道:「当然去.」「好,我已在七号码头,你立即来.」高斯答应着,李玉芳挂了电话.高斯站了起来,顺手在椅背上拿起外套穿上.但是,当他就要冲出门口的时候,他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强.那种疑惑,是他一听到李玉芳约他去钓鱼时,就已产生的了.李玉芳是一个高级警官,她怎么可能有那样的闲情逸趣?这其中一定有甚么蹊跷! 高斯想了几秒钟,他忙回到桌前,拨起李玉芳的电话号码来.接听的是一个男人,高斯忙接道:「李警官,谢谢你.」「李警官今天请假,你是谁,有甚么事?」高斯高兴得几乎叫了起来,李玉芳今天请假,难怪她有兴致约自己去钓鱼.他等不及回答对方的问题,就放下了电话,他用上衣扫向桌面,将桌面上的文件,扫了一地,大声道:「再见了!」他急急走向门外,自然,他没有忘记携带他的摄影机.那么好的天气,以广阔的大海作背景,他可以替李玉芳拍出多么好的照片来. 办公室的职员,那用奇异的眼光望着他,他却直冲了出去.在电梯的门口,他心急地望着电梯的指示灯,可是电梯却老是停在他下面的一层不动,高斯等得不耐烦了,他就向楼下冲去,却看到在电梯口,围了很多人,高斯挤进人丛里,问道:「甚么事?」立时有人回答他,道:「一个人就要死了!」高斯抬头向前看,有一人靠着电梯的门站着,由于他靠住了电梯的门,所以电梯一直停着,不上不下.那人的双手紧紧握着拳,他的面色难看极了,简直就是一片青绿色,他的身体,在剧烈地发抖. 高斯大叫起来,道:「快去报警,去叫救伤车!」这么多人围着这个人看,至少已有好几分钟了,但是,似乎只有高斯一个人才想到要去叫救伤车,他大叫,才有人匆匆走开去. 高斯推开面前两个人,来到那人面前,道:「你觉得怎样?」那人可能连说话的能力也没有,但是,高斯一来到他的身边,那人却立时伸手,紧紧抓住高斯的手腕.他的身子仍然在发抖,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,高斯的常识告诉自己,那人多半是心脏病突然发作,如果没有医生的照料,他可能死亡. 在这幢大厦中,是有不少医务所的,高斯扶着那人走出了电梯,又叫道:「快去请一位医生来,这人就快死了!」有两个人听了之后,向走到尽头的一间医务所奔去,医生立刻出来,高斯的手腕仍被那人紧紧地握着,他只好和医生一起,扶着那人,走进医务所中. 那人几乎是在医务所的床上躺下来之际,同时咽下最后一口气的.医生用听筒听着他心脏的移动,然后,抬起头来,并摇了摇. 高斯不禁震了一震,从医生的动作,他知道那人已经死了,但是那人却仍然握住他的手腕不放! 被一个得了急病的人握住手腕,那绝不会使人震惊.可是,被一个死人握住手,那就不同了.是以高斯第一件事,就是用力去扳那人的手指,然而,他却没有法子扳开来. 他心中不禁一阵骇然,便不由自主叫道:「医生!」医生也皱着眉,指着那死人道:「在他死前,他的肌肉发生痉挛,因此他的手指似乎是硬化了,你先别用力扳他.」高斯怪叫了起来,道:「那怎么行?我不能让一个死人握住不放,而且我还有要紧的事情.」医生道:「他不是你的朋友?」「鬼才认识他.」高斯气愤地说,仍然用力扳着那死人的手指,而当他太用力,扳得邢死人的手指,发出「格格」声之际,他的心中,也不禁泛起一阵寒栗.虽然在光天化日之下,这也是一件极恐怖的事.这种恐怖的感觉,跟寒夜独行,突然被僵尸捏住脖子的感觉,不相上下. 高斯最后还是扳脱了那死人的手指,他有可能将那死人的手指,拗断几根.他退开一步,抚着手腕,在他的手腕上有着清楚的指印,而且,还有一个六角形的印子,印得特别深. 高斯搓揉着自己的手腕,一时间,也无法将这些指印揉平,在他搓揉手腕的时候,看到留在他手腕上那六角形的红印上,还有一些奇异的花纹.那像是一只六角形的戒指面,在他的手腕上压了太久,留下来的. 高斯望向那死人的手,直到这时,他才注意到那死人的手上,的确戴着一枚戒指,只不过他的戴法,和普通人不同. 绝大多数的人戴戒指,总是将戒指面向外,但是他却将六角形的戒指面向内.所以,当他紧紧抓住高斯的手腕之际,才会在高斯的手腕上,留下了这个六角形的深痕. 这时,高斯心急着要离去,因为李玉芳还在码头等着他,他一面挥着手,一面向外走去,那医生忙道:「朋友,你不能走,警方人员──」 第二章 高斯不等他讲完,便已向外走去,他一出医务所,便立时奔到楼梯口,从楼梯上直奔下去,他就是不愿意和警方人员见面.虽然,警方决不会将那人的死,和他扯上关系,但是叙述事情发生的经过,作为目击证人,都得花费他许多时间. 他不是不想做一个良好公民,而是他更想做一个及时赴约的情人! 他三级一跳,几乎是用跳的下楼去的,他到了大厦门口,看到警车和救伤车,已停在大厦的门口.高斯和警方人员熟悉的很多,他偏着头,不和他们打招呼,匆匆地从另一个入口处,走进了大厦底层的停车场,来到他的车子旁. 当高斯正要打开车门之际,他觉得似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.于是他抬起头来,发现在他车子不远处,停着一辆宾士六○○大房车,在注视着他.却是一个穿着制服的司机,当高斯向那司机望去之时,那司机笑了笑,道:「大厦上发生了甚么事?有人跳楼?」高斯迳自一边进了车子,一边道:「一个人患了急症,死在电梯门口了.」那司机叹着,道:「人真脆弱,说死就死了.」高斯发动车子,驶向前去,可是,他却突然停了下来.因为当他驶过那辆宾士六○○之际,他看到车头上,镶着一面六角型牌子. 这种牌子,多半是表示车主人的身份,那块牌上,有若美丽的图案花故,高斯立时翻起他的手腕来看一看,他手腕上的红印还在,虽然已淡了不少,但仍然可以看得出,手腕上红印的花纹,和车头上那块铜牌上的花故,是一模一样的. 那也就是说,那猝然死亡的人,手上所戴的戒指,和车头上所镶的铜牌一样. 高斯明知道这时候,最好甚么事都不要理,只求能及时赶到码头去见李玉芳,但是好管闲事,却是他的天性,他立即道:「车头上这块牌子,是甚么意思?」司机耸了耸肩,道:「不知道,是东家喜欢的.」「你东家有一枚同样花纹的戒指?」高斯问:「也是六角形的?」「是啊,」司机说,「先生,你认识他?」高斯「哼」地一声,道:「你还是快点上楼去看看他的好,刚才我说的那个死人就是他.」那司机陡地一震,高斯话一说完,已然驾着车,向前驶了出去.但是,那司机却突然赶了过来,从车窗伸出手来,抓住了他的手臂,道:「慢点,你说甚么?他,他已经死了?」高斯厌恶地推开司机的手,可是,此时司机却突然扬拳,向高斯的下颚击来. 那一拳,非但是高斯提防不及,而且无法躲避的,「砰」地一声,他已中了一拳,高斯无明火起,用力推开了车门,车门撞在那司机的身上,将那司机的身子,撞得向外直跌出去. 高斯立即从车中站出来,虽然他从未准备在车房中和人打架,但是打起架来,他却一点也不含糊,他一滚出车门,手在地上一按,不等那司机有机会站起来,便已飞扑了下去. 他一百五十磅的身体,坠向司机的身上,令得那司机发出了一下怪叫声来,高斯立即提起他的衣领,「砰」地一拳,打在那司机的左颊. 那司机双手摇着,道:「别打了!别打了!」高斯身子一扭,站了起来,他仍然提着那司机的衣领,同时也将那司机提了起来,他道:「朋友,是你先动手的.」司机道:「算我不好,你……也打了我了.」高斯仍不放手,他沉声问道:「你为甚么要打我?」在那司机的脸上,现出一种十分古怪的神情来,他喘着气,道:「兄弟,你……你已经得到了那戒指,是不是?我们还可以合作的.」高斯心中,顿时感到疑惑到了极点! 这一切,来得太突然了,突然到他连考虑一下的时间都没有.先是一个人突然死了,后是他看到了那豪华房车的铜牌,再接着,又是那司机突如其来的袭击,以及他那莫名其妙的话. 高斯知道现在自己最好的处理办法,就是甚么也不理会.推开那司机,钻进车子去,去赴李玉芳的约会.李玉芳可能已经等急了,如果他再不赶到的话,就有可能会错过这次和李玉芳单独相处的大好机会. 但是,好奇心是人性的弱点之一,尤其是高斯的大弱点.换句话说,如果高斯不是有着强烈的好奇心,他是不会和李玉芳认识的. 虽然,他心中尽管知道自己应该不去理会那司机,不然就会错过约会,但是,他还是问道:「甚么意思,我为甚么要和你合作?」「那戒指,」司机神秘地笑着,「是不是已经在你这里了?」「胡说!」高斯叱着,「我凭甚么将戴在人家手上的戒指取下来?」那司机呆了一下,道:「你是说,那戒指还在我主人的手上?」高斯「哼」地一声,道:「当然.」司机陡地呆一呆,突然双手用力向高斯胸前,推了一下.高斯本来,还没有那么容易跌倒的,但是车房的地上,却有着许多油渍,高斯这时,恰好站在大滩柚债之上,他被那司机一推脚下一滑,「拍达」一声,跌倒在地. 他一倒,那司机转身就向外冲了出去.那一下,跌得高斯着实不轻,高斯挣扎着站了起来,扶住了车子,他想举步追出去,但当他抬起脚来时,令得他又弯下腰来. 他喘了一分钟,才一拐一拐地走向车库大门口,当他来到车库门口时,他看到担架床正抬下来,他也看到那司机,挤进了人群中,一面尖叫着,道:「那是我的主人,他怎么样了?」有两个警员拦住他,那司机指着担架床,道:「我是他的司机,我要看一看他,好去通知他的家人,你们不能拦阻我.」一个警员走了上来,带着那司机,来到担架床旁,人群重又围了起来,是以高斯看不到那司机在接近担架时,做了些甚么. 然而,高斯不必看到,也可以想像得出来,那司机冲向前去,决不是为了要看看他的主人,他的目的,是要去取他主人手上那只戒指. 从那辆豪华的房车看来,那猝然死亡的人,显然是一名富豪,而他的那只戒指,使得那司机如此紧张,自然也一定有原因的. 高斯想向前追去,可是他那一跤跌得很重,根本走不快,他只得摇着手,大声叫着,但是也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. 他看到担架床终于被抬上了救护车,而高斯还看不到那司机,救护车驶走了,警员也登上了警车,那司机却已不在人丛之中了. 高斯一拐一拐向前走去,他来到警车边,拉住了一个警员,道:「请问,刚才死者的那司机呢?」那警官瞪了他一眼,道:「放手,你是甚么人?」高斯松了手,道:「死者是我先发现的,我扶他到医务所之后,就死了,他死的时候,还紧握着我的手,所以我来问一问.」那警官「噢」地一声,道:「原来医生所说的人就是你,你为甚么逃出医务所? 警方需要你作意外死亡的目击证人,请上车.」高斯忙道:「不行,我有要紧的事.」那警官道:「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,你上车,到了警局,将经过的情形,向我们叙述一遍,由我们记录下来,就可以了.」高斯苦笑着道:「那么,我和朋友的约会就要迟到了,我看还是──」那警官面色一沉,道:「先生,警方有权利要求你如此做的.」高斯苦笑了一下,道:「好吧,算我倒霉.」他登上警车,车子疾驰而去,上了车后,另一个警官却是认识他的,向他打了一个招呼,高斯问他:「死者的身份弄清楚了没有?」「弄清楚了,他的司机曾出现,告诉了我们,死者是大通企业组织的董事长,费大通.」高斯道:「费大通是个千万富翁啊,他司机呢?」那警官想了一下,又问其他的警员道:「那司机呢?他到哪里去了?」旁的警员互望着,其中一个道:「不知道,我看到他抓住了费大通的手,摇了几下,就退了开去,多半是去通知费大通的家人了.」那警官道:「通知他的家人,那是警方的责任.」其余的警员,没有再说甚么,高斯听得那司机曾经摇费大通的手,心中不禁笑了起来,他知道那戒指已落在那司机的手中了. 他们到了警局,高斯抬头看了钟,离他接到李玉芳的电话,已经过了四十分钟,李玉芳在码头上,会是甚么心情?高斯简直不敢想. 他催着警官,用最简单的句子叙述着事情的经过,他只想快些离去. 但是,警官却不厌其详,向他问了许多问题,急得他唉声叹气. 总算在十五分钟内,记录完高斯的叙述,就在高斯想离去并转身之际,看到两个警员,陪着一个中年妇人,和一个青年人走了进来. 第三章 那妇人的双眼红肿,显然很伤心,她的衣着很华贵,一望便知是富有的人. 警官站了起来,道:「是费太太么?你已经去过医院,看到费先生了?」那妇人点头道:「他死了,他有严重的心脏病,医生早已劝过他,叫他停止一切活动的.但他是一个穷苦出身,白手兴家的人,他不相信别人,甚么事都要自己管,终于死在外面了.」那警官向高斯指了一指,道:「是这位先生,发现他情况不佳,扶他到医生那里去的,可惜迟了一步.」费太太向高斯望了一眼,高斯道:「费太太,费先生的手上,戴有一枚戒指?」费太太呆了呆,道:「是的.」「刚才你看到了他的尸体,他那枚戒指,是不是还在他的手上?」高斯问. 费太太望着高斯,像是在奇怪他何以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的. 高斯又道:「你有没有看到?」费太太这才摇摇头,道:「我没有注意.」高斯呆了一下,他估计那戒指一定是极重要的东西,不然,那司机绝不会那样反覆无常.但是,如果那是重要的东西,费太太怎么会不加注意,那是不可能的. 他不顾警官的阻拦,又道:「费太太,那戒指很贵重,是不是?」费太太摇着头,道:「一点也不贵重,那是一只不锈钢戒指,他甚至不舍得买一只白金戒指,他出身太苦了,所以有了钱之后,也一点不舍得用.」高斯还想问下去,但是警官已不耐烦了,道:「高先生,你刚才不是说,你有一个重要的约会么?现在,你可以走了.」高斯呆了一下,他望着费太太,事情没有别的解释,唯一的解释是:费大通那戒指中的秘密,连费太太也不知道! 但是,连费大通妻子也不知道的秘密,那司机如何会知道?事情实在太奇怪了,高斯一面走出警局,一面还在不断地想着. 当高斯走出警局后,他已无意去取自巳的车子,准备召计程车直赴码头去.但是,他截停了计程车之后,却改变了主意. 因为他想到,费大通的车子,还在车库中. 高斯是突然想起这一点来的,当他一想起这一点的时候,他还根本未及联想到别的.然而当他在计程车中坐定后,他想起了费大通的司机,偷走费大通手上的戒指,他是不是会回到车子去呢? 司机和他的车子,总是有密切关系的,那司机可能有很多东西放在车子里,他或许会回车子去取些东西,或者他以为他偷走了那枚戒指的事,神不知鬼不觉. 既然那枚戒指连费大通的妻子也不重视,不知它有甚么价值.那么,司机在偷了戒指之后,有可能仍然回到车子去,装作甚么也不知道,以掩饰他的罪行. 高斯肯定那司机是在犯罪,因为那司机偷走了费大通的戒指. 但是高斯却不能断定那司机犯罪的程度,如果那枚戒指,不过是值几元钱的不锈钢戒指,那么,那司机即使犯了罪,也是不值得追究的事. 高斯想要弄明白的就是这一点! 是以他在上了车之后,并不是吩咐司机驶到第七号码头去,而是吩咐驶向大厦车库,并且不断催促着司机开快一些. 将到车库的时候,高斯看见那辆豪华的大房车,自车库中驶了出来,驾车的正是那司机! 高斯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神情,十分紧张.一面驶着车,一面在东张西望.高斯忙滑下了身子,用手拍拍计程车司机的肩头,道:「看到那辆宾士六○○没有,跟在它的后面.」计程车司机转过头来,用奇怪的眼光,望着高斯.高斯忙抽出两张钞票,塞在他的衣袋中,道:「一定要跟住它,必要时,闯红灯也不怕,我是……警方人员.」为了消除计程车司机的疑虑,高斯不惜假冒身份,但是他究竟不是一个惯于招摇撞骗的人,讲完后,他的脸立时红了起来,身子也滑得更低了. 计程车司机没有说甚么,转了一个弯,便跟在那辆豪华大房车之后.大房车向前驶着,看来是驶向郊区去.离开闹区之后,速度逐渐加快,它走的是沿海公路,那公路正是要经过七号码头. 当离七号码头越来越近之际,高斯看见李玉芳等在码头上. 高斯可以看出,李玉芳显然等得很不耐烦了.她不断向来路望着.李玉芳穿着一套淡黄色的航海装,海风吹拂着她的秀发,使她看来更加风姿绰约. 高斯探出头来叫道:「玉芳.」他一面叫,一面却吩咐司机道:「别停车.」车子迅速驶近李玉芳,李玉芳已是一脸埋怨之色,向前走来.高斯大声叫道: 「玉芳,你再等我一等,我有要紧的事,我会尽快赶到的.」车子在李玉芳的身边擦过,等到高斯最后一句话出口时,早已驶出了十多码,紧接着,便已绝尘而去. 李玉芳虽然是一个极其优秀的警官,有着特异的应变能力,可是今天的事,实在太突然了,突然得使她刹那间,只是呆立在路边. 等到她大叫一声「高斯」时,高斯的车子,早已驶远了.李玉芳顿了顿足,就算高斯现在跳下车来,他也已经迟到了! 而他却说有要紧的事,还要她等!李玉芳生气地走向码头,下了石阶,跳上一艘快艇,解开绳缆,她已经决定不再等高斯,自己一个人出海钓鱼去了. 可是,当快艇箭似地射出了十多码之后,又转回来,渐渐改慢速度,靠着码头停了下来. 李玉芳改变了主意,她泊好快艇,叹了一声,心中暗忖,谁叫自己认识了这样一个朋友?既然认识了这样的朋友,而且还约了他,那就只好等一等他了. 同时李玉芳,却也下了决心:只等一小时,多一秒钟都不等! 而高斯在大叫了一声后,立时缩回头来,足足有一分钟之久,他的头颈觉得僵硬,不敢回头去看一看李玉芳. 因为他明知李玉芳会生气的,但是他不知道李玉芳会生气到甚么程度,直到他的头颈可以转动自如了,他才转过头去.但那时,离七号码头已远,也看不到李玉芳了.高斯心中暗叹了一声,他在骂自己笨蛋,为甚么对一枚不锈钢戒指,那么有兴趣. 虽然他骂着自己,但兴趣却丝毫不减,他紧盯着在他前面不远处,疾驶的那辆豪华大房车,直到看到那大房车转进了一条小路,而那条小路,又只是通向一幢华丽的大洋房时,他才叫道:「停!」计程车司机停了车,高斯立刻打开车门,跳下车来,向前跑了几步. 当他跑了几步,回头看时,那计程车还停着,看来计程车司机也是一个好奇的人,因为他用十分有兴趣的眼光,望着高斯. 高斯向他挥着手,道:「朋友,你可以走了,我是警方人员,正在执行任务!」那计程车司机却向高斯招着手,道:「朋友,你过来,我给你看一点东西.」高斯转过头去,看到有人打开洋房围墙的大铁门,大房车已驶了进去,他实在不想和那计程车司机多罗苏.可是那计程车司机又坚决地道:「你过来.」高斯向前走去,那计程车司机将一本小薄子向他扬了扬.高斯又好气又好笑,道:「你不必向我呈验驾驶执照.」那街车司机微笑着,道:「朋友,请你看清楚点,这是甚么证件!」高斯陡地一呆,他立即看清楚,计程车司机手中的,并不是驾驶执照,而是便装警务人员的身份证明!高斯一生之中,再也没有比这一次更尴尬的了. 那便衣警员笑了笑,道:「好了,现在,请问你假冒警员,有甚么目的?」高斯搔着头,期期艾艾,答非所问,道:「你刚才看到在码头上等我的是李警官了?她是我的朋友.」「警察局长的朋友,也无权冒装警员.」那便装警探毫不客气回答. 高斯更是狼狈,但是他知道,他现在不将事实解释清楚,他一定会被传到警局去.到了警局中,他也得将事情讲明白了,才能脱身的. 第四章 他叹了一口气,看来,只好让李玉芳在码头上多等一会了.唉!反正她要生气,早也就生气了,不会在乎多等十分钟罢! 高斯一面唉声叹气,一面道:「事情是这样的……」他将费大通如何淬然死亡,如何那司机以为他偷了那枚戒指,要和他「合作」,如何连费大通的妻子,也不将那枚戒指放在心上,全都经过,都讲了一遍,最后道: 「我怀疑那司机有不法行为,所以才跟踪的.」那便衣警员一直听着.等到高斯讲完,他才笑道:「高先生,我还是送你去赴李警官的约会吧!我看你是瞎疑心了.这幢洋房,正是大富翁费大通的别墅.那司机若是犯了罪,为甚么会自投罗网?」高斯不禁一呆,那是他未曾想到的.他忙道:「可是,他的确是偷了那戒指,我可以肯定,那戒指是他偷去的.」「或许是,但是为了这种小事,值得放弃李警官的约会么?」高斯不禁苦笑了起来,他忽然有了主意,道:「那么,请你在这里等我一会,我翻进墙去,见了那司机,向他问明白,立即就出来.」那便衣警员皱起了眉,道:「也好,可是你的行动,却是非法的.」高斯高兴起来,他道:「我很有可能帮警方破获一件神秘的案件!」那便衣警员的眼光,十足将高斯看成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,但是高斯却不在乎这一点,他已转过墙脚下,手脚并用,攀上了墙头. 当他攀上墙头之际,看到一个园丁,正在用心地整理草地,并没有注意他,而那司机,却恰在此时,从车库中走出来. 那司机四面张望了一下,高斯连忙伏下身子,那司机又缩回身子,接着,一阵「隆隆」的声响,那司机拉上了车库的卷铁门. 大白天里,却拉上了门,高斯心中的疑虑更甚,他跃下围墙,转了一个弯向前奔去,来到了车库的后面,看到墙上,有着一排气窗. 高斯找到了一把梯子,他将梯子倚在墙上,爬了上去.当他从气窗中看进去,可以看到车库中的情形时,他看到那司机,正在卸下大房车车头所镶的那块六角形,有着奇异图条的铜来. 那司机的神情,看来是很紧张.他的手也在发着抖,他手中的螺丝起子,好几次从螺丝的缝中滑了出来.最后,他终于卸下了那块铜牌. 接下来的事情,却使高斯看呆了.高斯看到那司机,推开一个挂在墙上的工具箱,工具箱后面,是一块两尺见方,平滑的钢板.那钢板上,有一个和铜牌同样大小上,六角形的凹槽. 高斯一看到了墙上的那钢板,和钢板上那六角形的凹槽,他已经有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,那是一具极秘密的、装有磁性锁的保险箱! 这种保险箱的装置费用,就是一笔惊人的数目,里面一定有着极具价值的东西,那实在是可想而知的事了. 而这样的一具保险箱,居然会在车库的墙上,那也真是匪夷所思了. 高斯倒绝不是一个毫无推理能力、要混充大侦探的人,他这时,已多少想到一些事情的真相了. 费大通是一个财主,财主的共同特性,就是吝啬以及对别人的不信任.费大通甚至不信任他的妻子,他的妻子一定也不知道在车库中,有着一具如此秘密的磁性锁保险箱,而那个司机却反而知道的原因,当然也不可能是费大通告诉他的. 那多半是费大通有一次在开启那具保险箱的时候,司机在车库中,而费大通不知道,因此才被司机发现这个秘密的. 高斯摒住气息看着,一面轻轻地将那扇气窗,推开了些,那司机正在聚精会神地工作,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窥伺他. 他将车上的那块牌子,嵌进了凹槽之后,神情更是紧张,他缓缓地转动着那块牌子,又不断转头向门口望去,频频抹着汗. 过不到半分钟,只听得「啪」地一声响,那司机立时向后退开,那块钢板,已弹开了两寸,那司机连忙将之打开. 那块足有两寸厚的钢板打开了之后,里面又是一块钢板.但这块钢板的面积却小得多,只有一尺见方,在那块小钢板上,也有一个六角形的凹槽,但是却小得多. 高斯苦笑了一下,他总算知道那枚戒指的用途了. 那枚戒指是保险箱的磁性钥匙. 他看到那司机手在发着抖,自裤袋中,摸出那枚戒指来,他的手抖得如此剧烈,以致他竟不能将那枚戒指,凑进凹槽中去. 高斯不明白何以那司机如此紧张,唯一的解释是,那司机知道保险箱中有些甚么东西,他并不是紧张,也不是害怕,而是想到自己即将得到那些东西,所产生的兴奋.大富翁费大通的秘密保险箱中的东西,有可能使得他立时之间,成为大富翁的. 那司机后退了几步,将那枚戒指,放在车顶上,他摸出一支烟来,手发着抖,划了好几根火柴,才点着了烟,深深地吸一口,然后,又将烟抛在地上. 那一口烟,似乎使他镇定了不少,他将那枚戒指,塞进了那凹槽中,然后,他扭着那指环,慢慢地转动着. 高斯的身子,已慢慢地塞进了气窗,等到他的身子,已整个气窗塞进时,「啪」地一声,那块小钢板,也已弹了开来. 高斯也在那时,大叫了一声,一纵身,已经从气窗上,跳了下来,那司机陡地转过身来,在刹那之间,面孔变得比石灰还白. 高斯冷笑着道:「想不到吧!」那司机陡地向前扑了过来.在看到他陡地发现自己之后,如此吃惊的神态,高斯倒真想不到,他会突然间向前扑来. 是以,高斯还根本来不及反击,已被司机撞得跌倒在地上,那司机立时又跳了起来,顺手拿起了一枝铁棍,向高斯的胸口,直捣了下来. 高斯在地上迅速地打着滚,铁棍一下又一下捣在水泥地上,溅出很多火星来.高斯一直滚到车边,才有机会站起来.他一跃而起,可是他刚一跳起来,那司机又是一棍,砸了下来,高斯的身子一闪,那一棍,砸在车头上,车头立时扁了进去,高斯厉声道:「你想杀人么?」那司机像是疯了一样,挥舞着铁棍,口中骂道:「你来坏我的事,你来坏我的事.」他手中的铁棍,「呼呼」挥动着,高斯不断向后退去,他退到了一只圆桶旁边,一俯身,提起了那只桶来,便向那司机抛了过去. 那司机扬起棍来,「砰」地一声响,砸在那桶中,那桶中全是汽油,一棍砸了上去,汽油溅了出来,溅了他一头一面. 那圆桶滚向一边,桶中的汽油,继续向外流出来,高斯得到了那个机会,立时奔向门口,推开了车库的门,大叫道:「快来啊!」他是在叫那扮成计程车司机的警员,可是他才叫了一声,便陡地停了下来,在他的身后,传来了「轰」地一声响,接着,便是那司机,发出了一下嗥叫声. 高斯陡地转过身来,他看到浓烟和火舌,一起从车库中冒了出来. 他在最初的几秒钟内,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,但是几秒钟之后,他已明白了.他想起了那桶汽油,汽油不但淋了那司机一身,而且,还流在地上,而地上,有着那司机才吸了一口就抛在地上的烟蒂! 在那司机发出了嗥叫声后,他也从车库中,直冲了出来. 高斯从来也未曾看到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情形,那司机全身都是火,他简直是一个火人. 他的手中还握着那根铁棍,他发出令人毕生难忘的嗥叫声,向前奔着,而烈火,就在他的身上,熊熊地燃烧着,他奔得越快,火越是灼烈. 高斯大叫道:「快在地上打滚,快打滚!」那司机是不是已听到高斯的话,却大有疑问,因为他一直向前奔着,直到他奔出足有六十码,他才倒了下来. 这时候,那园丁早已吓呆了,而那警员,也已从墙上跳了下来,他奔到司机的身边,俯身看了一看,叫道:「你还呆着?快去打电话!」车库的火已烧穿了顶,火舌嗤嗤地喷着,高斯奔进了屋中,报了警,又奔了出来,那警员还在司机的身边,他在不断地摇着头. 高斯只向那司机看了一眼,就立即偏过去,因为那情形太可怕了. 警员向他问道:「究竟发生了甚么事?」高斯将车库中发生的事,讲了一遍,那警员失声叫道:「保险箱,已经打了开来?」高斯道:「是的,我眼看他要得手了,是以才突然跳下去的.」那警员望着熊熊的烈火,苦笑着,道:「火烧得那样灼烈,保险箱的东西──」高斯也楞在那里,他没有出声,而警车和救伤车的呜呜声,已经传过来,高斯突然向外奔出去,不理会那警员的呼叫. 因为他想起了李玉芳的约会,他冲出了大门,来到了路边,警车和救护车,在他的身边掠过,他进了那辆计程车,踏下油门,向前疾驶而去. 他告诉自己,快点,再慢点,他可能见不到李玉芳,李玉芳可能不接受他的解释. 当他的车子,发出「吱」地一下刹车声,停在七号码头上时,李玉芳刚从码头上,跳到那艘小快艇上,高斯大叫道:「玉芳,听我解释.」李玉芳并不理睬他,拉动了马达,高斯大叫着,向前奔去,小艇的艇身在摆动着,高斯像人猿泰山似地大叫了一声,向下跳去.他跳在艇了,小艇猛地摇摆了一下,几乎翻侧,高斯才一跳下去,小艇已向前直冲了出去,高斯翻身,坐了起来,喘着气,道:「我总算及时赶到了.」李玉芳心中下了决定,多一秒钟也不等,而高斯也就在最后一秒钟赶到.只不过,他虽然赶来,和李玉芳见了面,可是那一天,他们却并没有出海去钓鱼,李玉芳在听得高斯讲起他的经历时,立时折了回来. 到他们来到费大通的别墅时,火已救熄了,但还在冒着烟,那司机已被救护车载走了,几个消防员进了火场,又退了出来. 高斯忙道:「那保险箱中,还剩下甚么?」「甚么也没剩下.」一位消防官回答. 高斯摇着头,道:「这保险箱中,本来放的是甚么,只有费大通知道.费大通死了,保险箱中的东西被烧掉了,只有那司机才知道箱中原来是甚么.」那警员走到了高斯的身边道:「那司机只怕也不能告诉你,保险箱中是甚么了.」高斯吃了一惊道:「为甚么?」那警员道:「他在被扛上救伤车时,已经死了.」高斯呆了半晌,他叹了一声,道:「早知道那样,我应该等他打开那第二度铁门,看到了里面是甚么东西,才跳下去.」李玉芳道:「算了,里面是甚么东西,关你甚么事?」虽然高斯知道李玉芳说的话有道理,但是他还是念念不忘那保险箱中的东西,因为费大通是着名的豪富,而那司机在打开保险箱之际又曾如此兴奋,但是箱中究竟有甚么东西,却永远没有人知道了! 全文完 弄假成真 第一章 「砰!砰!砰!」三下枪声,突然在沉静的黑夜中响起.那时,高斯刚拖着疲倦的脚步,从车子中走出来.那三下枪声,令他整个人都为之一震,立时伏在地上,滚到车子底下. 紧随着那三下枪响的,是一阵刺耳的子弹呼啸声,那拖曳着长音的「嘘」地一声响,听来着实惊心动魄,高斯尽量将身子往车底缩,但是他却又即时想到,这不怎么妥当,若是子弹射中了汽车的油缸,燃烧起来,那岂不是更糟糕? 因此,他又从汽车的另一边,滚了出来,在他身上,已染满了车底上的油渍,他滚出了车底,一跃而起,他刚贴着汽车站定,又是「砰砰砰」三下枪响,和一阵子弹的呼啸声. 高斯的疲劳,已不知溜到何处丢了,这时,他全身每一根神经,都紧张得像是绷紧的弓弦一样! 接着而来的这六下枪响,在车库中只有他一个人,射击的目标,无异就是他!有人要谋杀他,而他却没有反抗的余地,只能躲避! 车库中十分黑暗,这枪声是突然而来的,高斯根本连向枪声的来源处,看上一眼的机会都没有,就要开始躲避了,这时,他迅速地四面打量着,他飞快地向前奔出,来到了一根大石柱的后面. 到了大石柱之后,高斯才喘了一口气,在柱后,除非子弹自他的身后射来,不然,他暂时是安全的了. 可是,他才一在柱后站走,就在他身后不远处,又传来了「砰砰砰」三下枪响和子弹的呼啸声,高斯的身子陡地向石柱靠去,他甚至不由自主,伸出手来,抱住了那根石柱. 在那一刹间,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! 因为子弹自他的身后射来,他是绝没有躲避的余地的,他一定是死了. 可是,当他抱定了石柱之后,他却一点也没有感到疼痛,他没有死,那三枪,并没有射中他! 高斯呆了一下,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事,从枪声听来,距离十分近,大约不会超过十码,在那样近的距离中,还会射不中他,那么,想要谋杀他的人,枪法也未免太逊了! 当高斯想到这点时,在他的心中,固然一样惊惶,但和刚才一听到枪声就急于逃避,紧张得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的情形相比,却大不相同! 他迅速反应到,他一共听到九下枪响,可能不止只有一个枪手在车库中. 但是,为甚么每一个枪手,一开枪,就是三响呢?而且,又为甚么三下枪响,都只听到一下枪弹的呼啸声,还有,九下枪响,应该有九枚子弹射出来,那九发子弹,射到甚么地方去了呢? 直到现在为止,高斯还是只听到枪声响,而没有见到那九发子弹,射中在任何的事物上.车库并不是一个广阔的空间,那九发子弹,应该射在车上,射在柱上和墙上,他无论如何是可以感觉得到的! 当高斯想到这点时,他心中陡地一亮,已经完全知道,这是怎么一回事了. 他心想,不禁暗叫了一声「惭愧」.而且,由于从过度的紧张状态中松弛下来,他的额上,反倒沁出了汗来.他伸手抹着汗,后退了两步,大声喝道:「好了,全给我滚出来!」他的大声呼喝,在寂静的车库中,传来回声,使得高斯的声音听来更严厉,他厉声喝道:「再不滚出来,我可要不客气了!」这一次的呼喝,起了作用,只见从一辆车后面,从一条石柱之后,以及一个阴暗的角落处,都慢慢地各走出三个人来. 那三个人的身形都十分细小,他们慢慢地向前走来,高斯双手叉着腰,神气昂然地站着,那三个人来到近前,灯光映着他们的脸,他们原来都是十二、三岁的男孩子!在他们的手中,每人都有一柄来福枪. 他们望着高斯,看他们的神情,像是竭力忍住笑,但却又不敢笑的神情. 第二章 高斯走过去,将他们三人手中的来福枪,夺了下来.那来福枪甚至握在手中,也是沉甸甸地,高斯一勾枪机,便发出了「砰砰砰」三下响,接着,便是「嘘」地一下呼啸声,从枪柄部份的一个小孔中,传了出来. 那是和真枪几乎完全一样的玩具! 而那三个小孩,高斯自然是认识的,那是他的邻居,高斯和他们,还可以算是好朋友. 高斯气愤愤地将三枝玩具枪,抛在地上,道:「好了,这算是甚么把戏?三更半夜,你们不去睡觉,却躲在这里吓我!」那三个男孩子中的一个仰着头,道:「高叔叔,你常说你如何如何勇敢,如何与匪徒搏斗,我们只不过想试一试你是不是真的勇敢.」高斯挺起了胸膛道:「你们试验的结果怎样?」三个男孩一起笑了起来,道:「高叔叔,你逃得很快,但如果我们手中拿的是真枪,那么,你已经死了,你说对不对?」高斯不禁苦笑了一下,的确,如果真有三个枪手,埋伏在车房中的话,那么,他或者能够逃出第一次和第二次的射击,第三次的射击,他是一定逃不过去的. 他挥着手,道:「行了!行了!为了惩罚你们的恶作剧,明天星期天,我取消和你们一起去看电影的节目,快回去睡觉.」那三个男孩「啊」地一声惊呼,脸上现出十分失望的神色来. 其中一个,向高斯拱了拱手,用武侠小说中的口气问道:「大人能否收回成命?」高斯厉声道:「不行,你们开的玩笑太大了.」另一个长叹了一声,道:「哎啊,我等苦也.」高斯不禁笑了起来,但是他却竭力忍住了笑,那三个男孩拾起地上的枪,跟着高斯,一起走出车库,高斯望着他们手中,和真枪几乎没有分别的来福枪,道:「你们这种玩具,是从哪里买来的?」那三个小男孩一听,脸上突然现出十分吃惊的神色来,都站定不再走. 高斯的心中,不禁陡地起疑,道:「怎么一回事,是哪里买来的?」「好家伙,」高斯道:「是偷来的么?」另外两个急忙分辩,道:「也不是,我们只不过是借来用用,玩一玩罢了.」高斯道:「是啊,当然是未曾征求过主人的同意罗,嗯?」三个男孩的神色都很尴尬,他们互望着,然后才道:「虽然我们未曾和主人说过,但是他们也一定不在乎,因为他有许多把这种枪,堆满了一屋子,应该有好几千把之多,我们只不过一人取一把.」高斯顺口问道:「堆在甚么地方?」「在三楼,」三个男孩抢着回答:「一箱一箱,全是这种枪,是今天上午,那两辆大卡车运来的,运完之后,他们就走了.」「我不信他们不锁门.」高斯说. 「他们自然锁了门,而我们是从浴室的窗口,爬进去的.」一个男孩子得意洋洋地说:「我是占士方!」这个男孩姓方,他本来也不叫占士方,但自从占士邦成为偶像之后,他说甚么也要自称占士方. 高斯叹了一声,道:「你们这种行为,是犯法的,你们要我告诉你们家长,还是──」占士方紧张起来,像是他已落在田中的老虎手中,坐在火口上一样,他忙摇着手,道:「不要告诉我们的家长,我们将枪放回去好了.」「再爬进去?」高斯问. 「不必了,我们爬进去之后,已经从里面打开了大门,我们随时可以进出的.」高斯道:「好,我和你们一起去,我要亲眼看到你们将偷来的东西放回去了,我才放心.」他们一起上了电梯,到了三楼,占士方奔到了一个单位的门前,伸手一推,就将门推开来,而且还顺手亮着了电灯. 这幢大厦,每一层有两个单位,高斯知道,其中三楼的一个单位,一直是空着的. 现在,高斯从门口望去,看到那空置的居住单位中,堆着足有一百个木箱,其中的一个木箱被撬开,箱中全放着那样的来福枪. 每箱外有着许多文字,说明箱中的是玩具来福枪,每一箱,是一百四十枝. 高斯来到箱前,顺手拿起一枝来,那自然是一大批准备出口或是推出市面销售的玩具,发出的声音,和它的形状,都如此逼真,它之受欢迎,可以说是毫无疑问的事了. 高斯拿了一枝在手,又顺手勾了勾枪机,手一勾动,便得听「砰」地一声响.接着,在高斯面前的一面墙上,出现了一个弹孔,墙上的灰粉,落下了一大片来.而且,同时有一股极强的反震力,将高斯撞得退了半步. 高斯不禁呆住了,他手中的不是一把玩具枪,而是一把真的可以杀人的玩意儿! 一刹那间,不但高斯呆住了,连那三个小家伙,也都吓得黄了脸.他们抬起头,望着高斯,高斯怔怔地望着手中的枪,那绝不是玩具枪,那真的是远程来福枪,是真能杀人的玩意儿! 高斯无法估计,在那么多箱的玩具枪中,混有多少枝真枪,除非他能够一枝一枝都试射一下.而他也无法想像,这三个孩子在这里取了一枝枪,如果他们之中的一个,竟取到了一支真枪的话,会有甚么样的结果. 高斯究竟是反应十分灵敏的人,他立时捉着这三个孩子,道:「走!走!你们快回家去,越快越好,今天晚上,再也不要出来,别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.」这三个孩子虽然顽皮,可是他们刚才也看到了真枪射击的威力,他们的神情紧张得在发抖,高斯一推他们,他们掉头就奔,急得连门也不及打开. 高斯走过去,替他们打开了门,眼看着这三个孩子,从楼梯奔了上去,他才略略放了心,他立刻反手将门拉上,此时,他早已有了决定:通知警方! 在这批玩具枪中,隐藏的真枪,为数可能不少,那样的军火走私方式,倒是别开生面的,试想,海关的检查人员,怎么会一把一把枪去试?而这些玩具枪,又造得和真枪几乎没有分别. 高斯才刚一将门关上之际,电梯的门突然推开,从电梯中,走出了两个人来. 这时,高斯还站在门前,那个人才一跨出了电梯门,便发现了高斯,瞪着高斯,从他们眼中那种凶狠和疑惑掺揉的神情看来,他们是绝不会走过来向高斯嘘寒问暖的. 高斯的心头,也怦怦乱跳了起来. 他几乎立即就可以肯定,那两个人,就是屋中那批军火的私运者.而他运气不佳,还来不及离开这里,就遇上了他们. 高斯的心跳十分剧烈,但是他也知道,这时他需要的是镇定.因此,他打了一个呵欠,懒洋洋地向电梯走过去. 幸好他刚关上了那居住单位的门,是以他料定,这两个人,不大可能肯定他是从哪里出来的,他只要能够进入电梯,就安全了. 他装着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,当他来到电梯门口时,那两个人各自打横跨出了一步,拦住了他的去路.高斯装出十分愕然的神情来,道:「你们想干甚么?」两个人面目阴森,都将一只手插在袋中,高斯毫无疑问的可以想到,他们的衣袋中,一定有着手枪,那也就说,他需要加倍小心的应付. 两人中的一个并不回答高斯的问题,却反问道:「你是干甚么的?」高斯又打了一个呵欠,道:「肚子饿了,出去吃一碗云吞面,你们是新搬来的么?怎么我以前没有见过你们,你们就住在这里?」高斯说着,向那门指了指. 那两个人冷冷地:「你少管闲事.」高斯耸了耸肩,道:「大家是邻居,问问有甚么关系,不高兴问,不问就是了.」他一面咕噜着,一面向电梯走了进去,当他走进电梯之后,他觉得升降的门,实在关得太慢了,好不容易,电梯外面的门关上了,里面的门,也自动移上,高斯总算松了一口气. 可是,就在电梯开始向下的时候,他突然听到外面一声怒吼,道:「捉住他!」接着,便是有人用力拉电梯门的声音.但电梯已在移动,门自然拉不开.高斯完全知道这到底是甚么事,当然是那两个人在打开门之后,发现有人曾进入过屋子. 电梯向下落着,高斯忙按住了机内的「2」字,电梯在二楼停了下来,他忙又再接「9」字,电梯又向上升. 他估计那两个人可能会从楼梯奔到底层去拦截他,是以他必需利用电梯来逃走,那两人奔到了楼下,发现电梯又在上升的话,再追上来,一定追不及的. 电梯向上升着,到了九楼,高斯推开了电梯的门,他听到下面大约是四、五楼之间,那两个人在呼喝着,道:「快!他停在九楼.」那两人分明是循着楼梯追上来,高斯住在八楼,打开了他住所的门,闪身而入,将门留出了一道缝,向外张望着,他看到那两个人迅速地向上奔去. 他立时将门轻轻地关上,然后,他一秒钟也不耽搁,就拨了警局的电话,道: 「我发现了一批军火,在我住的大厦三楼,可能有上百枝来福枪.」高斯说出了地址,道:「你们快派人来,刚才有两个人要追击我,他们可能就是藏械的主凶,如果你们来得及时,还可以捉住他们.」「好的,请问你的姓名?」「我叫高斯.」那值日警官显然曾听说过高斯的名字,是以他说了一句,道:「高先生,原来是你.」接着,高斯就放下电话,来到门口,他不敢开门出去,因为对方有两个人,而且,他们既然敢窝藏那批军火,自然也不在乎会杀人灭口了,是以,他只是将耳朵贴在门口,听着. 第三章 外面几乎一点声响也没有,高斯不敢肯定那两个人是不是已经离去,他等了五分钟左右,便听到警车声传了过来.在深夜中,听到那种「呜呜」的声响,对犯罪者而言,自然是心惊胆战,但是对这时候的高斯来说,却有着安全感. 在警车声停了下来之后,高斯才打开门,他向电梯望了一眼,电梯已落到楼下,楼梯上已可以听到警员的呼喝声和撞门声. 高斯连忙沿着楼梯,飞奔而下,他奔到三楼,警员已将三楼那单位的门,撞了开来,有两个警官,正在各持着一柄枪在研究. 高斯才一出现,那两个警官,便向他望来,道:「你就是报案人?」高斯忙道:「是的.」那警官又指着那些箱子,道:「你以为那些枪是军火?那全是玩具枪.」高斯倒并不感意外,他早知道警官一来,会有这样的对话,是以他立时道:「是的,那是玩具枪,可是并不是全部,在玩具枪中,夹着真枪!」那两个警官的脸上,现出极其严肃的神色来,道:「真的?」「一点不假.」高斯立时的回答:「我起先也以为那些全是玩具枪,可是你看.」他伸手向曾被子弹射中的地方,指了一指,那两个警官回头一看,便下令道: 「打开每一只箱子,检查每一枝枪,要小心.」十几个警员立时开始行动,高斯刚才在偶然间发射了一发子弹之后,立时抛弃的那柄真枪,这时,他也难以在那许多玩具枪中,认出那柄真枪来. 但是他却十分有信心,因为在那些玩具枪中,的确夹杂着真枪,那是毫无疑问的事! 他也参加了检查工作,在仔细的检查之下,要分辨是真枪和假枪,自然是十分容易的事情,但是枪的数量,实在太多了,一箱又一箱被打开来,每一支枪,都经过了检查,所费的时间自然也不少. 到了凌晨三时,检查仍然在继续着,另三辆警车到达,一个警官,带着一个肥头胖耳,满面惊讶的人,走进了屋子. 那胖子一进屋子,便叫了起来,道:「天,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」这才来的警官问两个警官道:「这位是快乐玩具厂的老关,这一批玩具枪,是刚从澳洲来的,要运到东非去,我们在档案中查到他是这批货物的经手人.」那胖子急得顿足,道:「怎么了?我是报了税的,这批枪,后天就要上船,你们将它拆了开来,那是甚么意思,你们说.」那两个警官道:「有人说,你在这批玩具枪中,夹杂着真枪.」那胖子大声骂了起来,道:「是谁说的?哪一个神经病说的?」高斯站在一旁,脸上不禁红了起来. 这时候,他也不禁气馁起来,因为,只剩下两三箱未经检查了,而所有经过检查的枪枝,也都全是百分之一百的玩具枪. 高斯知道,至少至少有一枝,应该是真枪,那真枪他曾经发射过,那是肯定不会有错的.但是现在,却连那支枪也找不到. 那支枪,自然有可能是给那两人带走了,但是,难道这里,本来就是只有一枝真的来福枪?高斯抹了抹不由自主流出来的汗道:「是我说的.」那胖子立时狠狠地瞪着他,那警官道:「既然有人报告,我们循例定要检查,我们会替你回复原状.」那胖子没有再出声,只是气呼呼地叉着腰,在屋中走来走去. 还有几只箱子,都被打开来,检查已经完毕,那两个警官一齐向高斯望了过来,高斯的脸涨得更红.他勉力想在脸上挤出一些笑容来,但是他却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,十分僵硬. 在刹那间,他几乎也要疑心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一切,是因为太疲倦所产生的幻象!当然,他立即否定了这种想法,他不等那两个警官开口,便道:「这里一定曾有过一把真的来福枪不但是我一个人,还有另外三个人,可以证明这一点.」那两个警官的脸上,本来有些怒意的,但是一听到高斯这样说,他们互望了一眼,神情缓了下来,一个警官道:「高先生,如果是这样的话,那么,何以那一支枪现在不在屋中?」「我曾遭到两个人的追逐.」高斯解释着:「他们并没有追到我,或许他们知道我一定会去报警,是以才取走了那支枪的.我仍然认为,他们将真枪混在玩具枪中,一定有极其重大的阴谋.」那两个警官,又望了高斯一会,道:「好的,但现在我们要收队了,请你在中午之前,带着那三个证人,一起到警局来.」高斯忙道:「当然可以,但是警方人员不需要派人在这里守着么?」那两个警官笑了起来,道:「不必了吧,这里的一切枪枝,都已经检查过了,证明全是玩具枪,还有甚么必要留守在此地?」高斯呆了一下,那胖子却在这时,叽哩噜咕地骂着,道:「天下有这种吃家饭拉野屎的神经病,多管闲事,多半是发梦还未发醒.」高斯本想要冲上去,和那胖子玩具商理论,但是依目前情祝,自己一点证据也拿不出来,自然只好忍气吞声,没有再说甚么. 这时,警员正忙着将玩具枪一柄柄包起来,仍然照原来的样子,放进箱中,然后,再将箱子钉好.高斯站在一边,没有人来理会他,他实在不是味道,那两个警官也看出了这一点,其中一个拍了拍他的肩头,道:「如果你能够找多几个证人来,那么,警方仍然会认真处理这件事的,现在,你可以去休息了.」高斯一声不出,转身就走,回到自己的住所,倒在床上.他疲倦得全身的骨头,像是要散开来一样.他想和李玉芳通一个电话,但是他却只是在床上翻了翻身,并没有去打电话. 因为,他想到,当自己带着那三个孩子,到警局去的时候,定可以见到李玉芳的. 接着,他就蒙蒙胧胧地睡着了. 高斯带着那三个孩子,来到警局的时候,已经是下午三点了.那两个警官,本来是约他中午以前到警局去的,可是高斯一觉醒来,已经下午两点半了,他连脸也未洗,就去找那三个男孩子. 只有找过十一、二岁男孩子的人,才知道要寻找那样年龄的男孩子,是一件困难的事,他们几乎可以钻进任何可以钻进去的角落,其中的一个,是高斯从大水管之中拖出来的. 高斯才走进警局,昨天晚上去搜寻枪枝的那两个警官,便迎了出来,道:「高先生,我们还以为你不会来了,你的证人呢?」高斯向身边的三个孩子,指了一指道:「就是他们,他们全看到的.」那三个孩子虽然顽皮,但是进了警局,他们却显得拘谨起来,缩在高斯身边,睁大了眼,望着那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官. 那两个警官向这三个孩子望了一眼,便立时沉下脸来,道:「甚么意思?」高斯还不明白那警官的责问,他反问道:「甚么叫甚么意思.」那警官发起怒来道:「高先生,你先报案说是有大批军械,藏在那楼宇中,但是我们搜寻的结果,却一无所得.你又说有三个证人,可以证明你的投诉,但是现在,你却带来了三个孩子.」高斯也十分发怒,他大声道:「三个孩子又怎么样?他们的确可以证明我的话,我曾在那屋子中,随便拿起一支枪来,那是一支真的来福枪,我还发射了一枪.」高斯讲到这里,转过头去问那三个孩子,道:「是不是,那是一柄真枪.」那三个孩子怯生生地道:「是!」然而,那两个警官对这件事像是再也没有兴趣了,一个道:「准备向那位玩具商道歉.」另一个一面点着头,一面向高斯挥着手,道:「你可以回去了,带着你的证人一起走.」高斯将声音提得更高,他几乎是在大声嚷叫,道:「你们不准备接受我的投诉? 不相信这其中,一定有着重大的阴谋?」在警局中,很少人用高斯这种音量来说话的,是以一时之间,警局内的警官和警员,都向高斯望了过来,一间办公室的门打开,李玉芳探出头来,道:「高斯,你进来,我来和你谈谈.」高斯看到李玉芳,才瞪了两个警官一眼,带着那三个孩子,一起向前走去,他走进李玉芳的办公室,李玉芳皱着眉,道:「你的投诉和警方昨天晚上的行动,我都知道了,但是详细的情形怎样,你是不是能说一下?」高斯叹了一口气,他想说他已对外面的两位警官说过了,但是他却没有那样说,只是将昨天晚上的情形,又向李玉芳讲了一遍,特别着重在他被两个大汉追逐,几乎落在他们手中这一点上. 第四章 李玉芳用心地听着,道:「可是,昨晚搜查的结果,却甚么也没有查到.」「那,自然是他们藏了那枝枪!」「那么,」李玉芳想了一想:「你认为这其中,有甚么阴谋呢?」「那批玩具枪,和真枪太相似了.」高斯说. 「现在的玩具武器,都越来越和真的相似,有的甚至还可以发射出子弹来.除非它们发出的子弹能够伤人,不然,法律并不禁止它们的出售和转运.」高斯的心中十分乱,他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阴谋,但他却理不出一个头绪来. 李玉芳柔声道:「高斯,你没有确凿的证明,而且不巧得很,看到你射一枪的,又是孩子.墙上虽然有枪击的痕迹,但也没有说服力,警方暂时是不会采取公开行动.但是,我一定会命人在暗中监视.它就在你住所的下面,你也要多加注意,除此之外,没有别的办法了.」高斯不得不承认李玉芳的说法,他多少有点沮丧,他摊了摊手,道:「也只好这样了.」他离开警局,先将那三个孩子送回家中,然后他才上他的事务所去.上午的事,全都堆积下来,那天,高斯又一直忙到了午夜,才驾车回家. 当他来到他居住的大厦门口之际,他看到停着两辆大卡车,正有十几个搬运工人,将一箱一箱的玩具枪搬上车. 高斯将车驶进车库中,并熄了所有的灯,他坐在车中,托住头静静的思索着. 昨天,那玩具商说,这批玩具枪是立即就要启运,运到东非洲去的.那么,现在他们在起货,也应该不是甚么出奇的事情. 可是,事情难道真的就那么简单么? 高斯想了大约两分钟,他出了车子,从车库的后门离开.然后,他再绕到大厦的正门,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中,向前看着. 看来,一切都没有甚么异样,搬运工人在搬着箱子,将箱子叠在卡车上,那胖玩具商也在,正在指挥着.高斯也注意到,有几个像是便衣探员的人,也在观看搬运工作的进行. 胖子的嗓门很大,不断地在叫道:「快些!这批货赶着要上船.」不知是五楼或是六楼,有人打开窗来,一个男人粗声粗言地骂了一句,吼道: 「深更半夜,别大声吵嘈.」那胖子又咕噜着几句,声音也低了下来,高斯看到那几个便衣探员,向前走去,来到了胖子的车边,其中一个,向胖子表露了身份.胖子道:「怎么?昨天晚上检查过了,今天又要检查?」那便衣探员道:「当然不是,但现在已经是午夜了,你们深夜的工作,妨碍人家的睡眠.」那胖子忙道:「对不起,真对不起,我们赶着要送货上船,就快好,我们尽量不发出吵声来.」那三个便衣探员站在一旁,看了一会,看来,搬运工人纷纷上了卡车,那胖子也上了卡车车头,两辆卡车,向前驶了出去. 那三个便衣探员,也离开去,高斯知道,他们可能就是李玉芳派来的,而这时,他们一定认为任务已经告终,是以才离开的. 高斯心中的疑惑,仍然没有减少,他奔进了车库,发动了车子,立即驶了出去,他在驶过两条马路之后,便看到那两辆卡车.这时,他更感到自己的怀疑是有道理的,因为那两辆卡车转了一个弯后,并不是驶向海边的码头. 高斯让自己的车子,和那两辆卡车,保持着一定的距离,他一直跟踪着它们,直到他看到,那两辆卡车,驶向一座仓库. 高斯不禁感到失望,那批玩具枪,显然是换了一个储存的地方,准备运到那座仓库中去储放而已,他的跟踪,变得一点意义也没有了. 他停了车,伏在驾驶盘上,他真的曾在那批玩具枪中,发现过一柄真的枪.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,高斯至今,仍然莫名其妙.他叹了一声,眼看着仓库门打开,那两辆卡车,驶了进去.他已经准备转车头,回去睡觉了,可是,就在那一刹间,他却又看到了一个极其奇怪的现象. 他看到那辆卡车,驶进了仓库,仓库中黑沉沉地,只看得到人影幢幢,好像有不少人,接着,那两辆卡车,又驶了出去. 那两辆卡车,只是到仓库中去转了一转,立刻又驶了出来,那是为了甚么? 高斯看得很清楚,那两辆卡车驶出来之后,仓库的摺铁门,传出了「砰砰」的声响,已经关上,像是甚么事都未发生过一样. 那两辆卡车,依然向前驶着.刚才在跟踪那两辆卡车之际,高斯已将那两辆卡车的外形,全记在心中.卡车的车厢上,漆着「肯记」两个字,卡车的车牌号码等等,他都记着,所以,他肯定那两辆卡车,只是在仓库之中,打了一个转. 高斯发动车子,继续跟踪,他一面紧盯着前面的两辆卡车,一面心中在急速地转念.他首先想到的是:卡车驶进仓库去,是加载了一些甚么在车上.然而,他又立时推翻了这个想法. 因为卡车是一驶进仓库,又立时驶出来的,其间只不过几秒钟,那么短暂的时间,实在是不可能加上一些甚么的. 这时,那两辆卡车,正向码头驶去,高斯驾着车,保持着一定的距离,跟踪着它们. 前面的两辆卡车突然转了一个弯,在卡车转弯之际,高斯藉着路灯的光线,看到了两个卡车的司机.当他看到了那两个司机,不禁陡地呆了一下. 那不是原来的司机,高斯立即可以肯定这一点.现在的这两个司机,其中一个戴着帽子,另一个的面目,极其阴森,决不是原来的那两个司机. 高斯的心中陡地一亮,他至少已知道卡车驶进仓库,是为了甚么了,那是换了两个司机. 码头的灯光很明亮,当那两辆卡车,终于在码头边停下来的时候,高斯下了车,尽量拣阴暗的地方,向前走去.他看到码头上有职员,走向已停下的那两辆卡车,那玩具公司老板从车上跳下来,和职员交涉着,将一大叠单子,交给职员. 码头上有不少警员在巡逻,很多码头工人,正在卸货物,喧闹得不像是在午夜. 高斯仍然想不透,为甚么那辆卡车,忽然换了司机. 他躲在一排大圆桶后面,一面向前看看,一面心中仍然在迅速地转着念.而这时,码头工人已经来了,卡车上的木箱,开始卸货,当第一只木箱,从卡车上托下来,放在搬运车上的时候,高斯的心中陡地一亮,他明白了,完全明白了! 他是在看到了那木箱之后,立时明白的. 卡车上的所有木箱,看来和从他住所楼下搬出来的木箱,并没有甚么不同,但是高斯一看到,就可以感到,那是不同的. 在木箱的外面,都籀着铁皮条,在他住所楼下的那些木箱,铁皮条都被撬开来,再钉上,铁皮条变得扭曲而不整齐. 但这时,在那两辆卡车上搬下来的木箱,箍在木箱上的铁皮条,却是平整而新净的. 那也就是说,这些木箱,外表看来来,虽然一模一样,但实际上,并不是他住所楼下的那一批,而是在中途被掉了包. 掉包工作,自然是在那仓库中进行的.一模一样的两辆卡车,早已等在那仓库中,等到两辆载着玩具枪的卡车,驶进了仓库,这两辆卡车,就立时驶了出来,所以,其间的时间,才凑得如此之紧. 四辆卡车,几乎是完全相同的,连车牌也一样,所以高斯直到看了木箱上整齐而不扭曲的铁皮条,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甚么事. 那么,在这些木箱中,当然不会再是玩具枪了,不是玩具枪,又是甚么? 高斯的心中,闪电也似,有了答案:真的来福枪!当高斯想到这一点的时候,他实在不必犹豫不决了,他连忙走出阴暗的角落,向一个在码头上驻守的警员,直走了过去. 他来到了那警员的身前,十分紧张的道:「请你立即截停了这一批货物,我怀疑那是军火.大批的来福枪.」高斯一面说,一面指着那两辆卡车. 那警员用一种十分奇异的目光,打量着高斯,但是他并没有采取行动,他只是低头,对着一个无线电对讲机,低声道:「A站报告,有人说那两辆卡车是军火,这人就在我面前.」那警员说完了这一句话,立时拔出佩枪来,指住高斯,道:「你别动!」高斯刹那间,真是又惊又怒.可是,他根本连声辩的机会都没有,在他的身边,便突然围住了四五个人,那几个人的来势极快,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,他们全是码头工人的打扮. 但是,高斯却在其中,看到了一个熟面孔,那是一个高级警官.不消说,当时围住他的人,全是警方人员乔装的了.那警员也收起了佩枪,那警员「哼」地一声道: 「高先生,你又来妨碍我们进行紧急任务?」高斯急道:「我是在投报,有一大批军火,要偷运出去,这怎算得是妨碍你们执行任务?」那警官凝视着高斯,道:「高先生,我们早就接到情报,说是有一大批军火,今晚在这里转运,所以我们才在此守候的.但是,我们并没有发现,而你,请你回去休息吧.」高斯顿足道:「但是我已经发现了.」那警官像是不耐烦,他沉声说道:「在那里?」高斯向那两辆卡车一指,道:「这些箱子中,就全是军火!」那警官沉下了脸道:「别开玩笑了,高先生,你已经报告过一次,警方人员将这些木箱全打开过,你也知道结果是怎样的.」「可是现在不同,他们已在中途掉了包,我可以肯定这一点,你看看那些木箱的包装,看看那些箍在箱外的铁皮条,可像普被撬开过的?那两辆卡车,正是你们要找的那批军火.」那警官回头看了一眼,在刹那间,他脸上的神情变化,是迅速而多种多样,他只呆了几秒钟,便突然拔脚,向前奔去. 他一面奔,一面挥着手,不到半分钟,在那两辆卡车的周围,便围住了七八十个警方人员和便装人员,那警官已向胖老板表露了身份. 胖老板在怒叫着,道:「这算甚么?又要一箱箱打开来么?你们已经检查过一次了,这一次,又是那一个疯子告诉你们,说箱子之中是真枪?」那警官不禁也有些犹豫,但是高斯却已挺身而出,大声道:「还是我.」看那胖老板的神情,像是恨不得将高斯生生剥了皮,他挥着手,道:「太岂有此理了,你们已检查过一遍,为甚么还要检查?」那警官的声音,镇定而平静,道:「因为这些木箱,不像是我们曾检查过的那一批.」胖老板的脸色突然间变了,而枪声突然从卡车上响起,警员立时伏地还击,码头上登时乱成一片,高斯在地上滚动着,寻找着掩蔽物. 枪战持续十五分钟便停止,因为警员的力量十分充份,胖老板和他的手下,不是受了伤,就是高举双手投了降.第一只木箱被打开,箱中全是崭新的来福枪,真正的武器! 李玉芳在摇曳的烛光下和高斯起舞,她道:「警方早已接到了转运军火的情报,军火贩子想来也已知道风声泄露了,所以才玩了这一套把戏,他们一直利用你,引你去报告警方,检搜那一批玩具枪,然后再偷龙转凤.」高斯低声道:「别谈公事.」他轻吻着李玉芳的脸颊,音乐醉人,这正是轻歌曼舞的时候,高斯也真的有点沉醉了. 全文完 雾夜煞星 第一章 海面的大雾,是说来就来的,前十分钟,海面上,还是一片清朗,月明星稀,海水闪着幽蓝的光芒.但突然间,白茫茫的大雾就掩了过来. 大雾像千百万匹白马的幽灵一样,无声无息,但是却以极快的步子,自四面八方,铺天盖地驰了过来,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. 而这一切,只不遇像是烘制一份三明治的时间而已. 高斯在甲板上躺着,他觉得肚子蛾,回到游艇的小厨房中,弄了一份三明治,再开了一瓶啤酒.然后再回到甲板上来时,已经甚么都变了样,刚才,他的视线可以及到无穷远,但这时,他站在舱门口,却无法看到甲板上,他刚才躺着的那张帆布椅子. 在刹那间,高斯实在不知该怎样才好,他只是僵立在船舱口上. 高斯是一个人驾着游艇出海的,天很冷,根本不是驾游艇出海玩的季节.工作过度的繁忙,使他的行动有时有点反常,他只求清静,一时之间他不管自己的行动,是不是合理,而且还有甚么比在冬天的海面上更清静的呢?所以,他就驾船出海来了. 海面上的确清静,高斯是先在甲板上,穿上厚厚的衣服,舒舒服服,不受任何干扰地睡了一觉.对于一个长期住在大都市中,过着繁忙之极日子的人来说,这一切那实在是无与伦比的享受. 然后,高斯坐在甲板上,欣赏幕色自四面渐渐合拢.终于,天色完全黑了,那更是美妙之极. 可是突然间,大雾占据了一切! 高斯在舱口呆立了片刻,回到驾驶舱中,他着亮了雾灯,黄色的光芒,向前射了出去,可是他从窗口望出去,也至多只能看到艇首,他是绝对不能在这样的浓雾中航行的. 幸而,高斯也未曾打算在晚上回航,他的游艇虽然停在海中心,但是在这样的浓雾中,自然也不会有甚么船只冒险航行,会撞中他的游艇,是以可以说并没有甚么大的损失. 他走回卧舱,大雾从窗缝中一丝一丝钻进来,整个舱中,都有一种烟雾弥漫的感觉.高斯开动了抽气机,就在床上躺了下来. 他阅读着一本小说,听着轻音乐,然后,他合上眼,熄了灯,准备睡觉. 当他熄灯之后,胶漆一样的黑暗包围着他,那是真正的黑暗,一点光也没有.睁大眼睛看着那样的黑暗,也是一件有趣的事,那可以使人不觉得自己是在一个小小的卧舱中,而倒像是置身在无边无涯的太空之中一样. 高斯望着黑暗,他的倦意,越来越甚,正当他要合上眼睛之际,突然间,他看到窗外,有三点黄色的光芒,闪动了一下. 那三点黄色的光芒,十分强烈,大约和照相机上的闪光灯差不多. 高斯突然一转身,坐了起来. 那是不可能的,在这样的情形之下,海面上怎可能有光芒出现? 高斯心中第一点所想到的便是:自己太疲倦了,一定是因为太疲倦,所以才眼花的,所以他在坐起来之后,立时闭上了眼睛. 可是当他闭上眼睛之后,他却可以肯定,那决不是自己的眼花,因为他一闭上眼睛,他的眼前,仍然有三点暗黄色光芒在晃动着. 那证明他刚才真的看到过那三点光芒. 高斯连忙又睁开了眼来,他更可以肯定自己决不是眼花,因为那三点黄色的光芒,又在他游艇的右舷,接连闪了三下. 那三下黄色的光芒闪耀,使高斯看到团团滚滚在翻动着的浓雾,但是他却无法看清楚那三点光芒,是附着在甚么物体上的. 而照他的估计,那三点黄色的光芒,距离他的游艇,决不会超过五码. 高斯站了起来,来到窗前,推开窗子,大团浓雾,立时扑面而来,潮湿的,冰冷的浓雾,像是蜘蛛丝一样地黏在人的脸上,使他不由自主,伸手在脸上拂了拂,可是他却又拂不开甚么. 当他推开窗子之后,外面仍是一片黑暗,高斯用心听着,他听不到任何声响,那证明并没有船只接近他,否则,即使接近他的船只,早已熄掉了引擎,他也可以听到汨汨的水声的. 高斯大声问道:「甚么人?」他的声音,在浓雾中听来,显得很沉滞,他连间了三声,却没有回答. 高斯呆了半晌,在刹那间,他想起了许多有关海上古怪的故事来. 那些故事,令得他不由自主,打了个哆嗦. 他又大声叫了起来,道:「甚么人?」可是他的声音,仍然没有得到回答,他披上外衣,来到驾驶舱中.他一直注意着右舷,他鸣着汽笛,在寂静中,呜呜的汽笛声,听来特别惊人.他又着亮了所有的灯,他使雾灯的灯柱转动着一股黄色的光芒,便在浓雾中,扫来扫去. 他已然可以肯定,在他游艇四周并没有别的船只,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那样做. 因为没有别的可以解释,为甚么没有船只,会有那三点黄色的光芒. 他忙了足足十来分钟,游艇的四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,他才熄去了所有的灯. 然而,当他熄了所有的灯之后,那三点黄色的光芒又出现了. 这一次,那三点光芒仍然在右方,但却已远了很多,在浓雾中看来,已然若隐若现,并不是十分真切了.但和上两次不同的是,那三点黄色的光芒,并不是一闪即灭,而是一直变着. 它们不但变着,而且还在向前缓缓移动. 这实在是怪异莫名的事,而高斯是一个好奇心极强的人,他遇上了这样的事,非要弄个明白不可,是以他立时发动引擎,吊起了锚. 他的游艇,也开始向前驶出去,当他游艇的速度渐渐增快,高斯以为他总可以接近那三点黄色的光芒了.但是,那三点黄色的光芒,却也在加快速度向前移动着,始终和高斯的游艇,保持着十码以上的距离,就像是它在浓雾中,领导高斯航行一样. 高斯着大了雾灯,向前照射着,他想看清楚,那三点黄色的光芒,究竟是从甚么物体上发出来的,可是要命的雾实在太浓了. 在雾灯照射的范围内,他只可以看到一团团滚动着的浓雾. 直至跟着那三点黄色的光芒,航行了半小时之后,高斯才记起看一看方向盘.游艇是在向南航,而他这时的速度,已是最高速了. 可是那三点黄色的光芒,仍然在他的前面十多码处. 高斯是一个事情除非没有开头,一旦有开头,就不肯结束的人,是以他仍然穷追不舍. 又过了一小时,海面上仍然一片浓雾,高斯发现他的燃料已剩下不多了. 那也就是,如果他这时候停止再前去的话,游艇中的燃料,还可以够他回去之用,如果再继续向前去的话,他就不够回程的燃料了. 但是高斯只不过向燃料储放表略看了一眼,他几乎没有考虑,便决定继续跟向前去,他看了看钟,那是凌晨三时半. 在那样的时间,在布满了浓雾的海面上,他驾着游艇,在追踪三点不可思议的黄色光芒,这样的事,是讲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. 那三点黄色的光芒一直在向前驶着,到了凌晨五时,突然熄灭了. 高斯连忙减速,他的游艇,渐渐停了下来.高斯完全没有可能知道他在甚么地方,因为雾更浓,他在游艇完全静止之后,等待着那三点黄色光芒的再度出现. 他跟踪那三点黄色,足足跟踪一夜,但是却一点结果也没有. 高斯的心中,不禁感到十分懊丧,他离开了驾驶舱,走向甲板. 透过浓雾,他可以看到阳光已经渗进了浓雾的每一个隙缝中.渐渐地,浓雾变得稀薄了,和它来的时候一样,突然,浓雾消失了. 当浓雾渐渐消散之际,高斯已经看到,他的游艇,离一座小岛极近,他先看到了那小岛的一个山头,接着,他看清了那小岛的全貌. 那小岛,事实上只不过是海上的一堆岩石,它的面积不会超过一亩,全是嶙峋的岩石,高斯的游艇,离那小岛只不过两百码左右. 如果不是那三点黄色的光芒突然熄灭的话,高斯的游艇一定撞在岩石上.从那一点看来,那三点黄色,竟像是故意将高斯引到这个小岛上来的一样. 高斯心中的好奇心,这时也到了顶点,他又驾着游艇,渐渐接近那小岛. 高斯将游艇停在小岛的一个滩前,那沙滩的沙细而白,雾已经散尽了,海面上十分平静,那小岛上也不像是有人. 高斯站在船头,他的心中,充满了疑惑,因为他全然无法想像,何以昨天晚上,在浓雾之中,会有那三点黄色的光芒.那三点光芒,好像是在领导他航行,将他带到这小岛来一样. 第二章 那么,在这个小岛上,是不是会有甚么古怪的事情在等着他呢? 高斯是一个好奇心十分强烈的人,而且,这时候,他是处在进退两难的情形之下,因为就算他要回去的话,他的游艇也会因燃料不足,而在海上飘流的. 高斯可以肯定,昨晚在浓雾中出现的那三点黄色的光芒是人为的,决计不是自然的现象,那样看来,这小岛上可能并不全无人迹. 虽然事情来得十分蹊跷,但只要小岛上有人的话,他就可以向人家借点燃料,供他回程之用. 他将一只小艇,从艇尾部份,放了下来.然后,跳进了艇中,划着桨,小艇一直冲上了沙滩,高斯纵身一跳,便跳到了岛上. 他站定了身子后,扬声叫道:「有人么?」他发出的叫声,撞在岛上的岩石上,传来了一阵「嗡嗡」的回声,但并没有人回答他.高斯向前走去,沙滩只有十来码长,他走过了沙滩,攀上一块岩石,又大声叫唤了几声. 仍然没有人回答他,他继续向前走着,不一会,他就发现在岩石之间,有一条崎岖的小径,可以通到岛中心去,他循着那条小径,向前走着. 虽然阳光十分明媚,但是海风却十分强劲,天气也很寒冷.海风吹在脸上,有一种肌肤欲裂的痛楚,使高斯不得不低着头. 当他攀到那荒岛的岩石堆的最高处时,向下看去,他已可以看到整个小岛的情形了,他看到,在一片岛上仅有的空地上,有一间石屋. 那间石屋,又小,又简陋,又是用岛上的石块搭起来的,所谓屋顶,其实是幅黑色的油布,正在海风的吹袭下,发出「啪啪」的声响. 看到有这样的一间石屋,高斯的精神,陡地一振,这样的一个荒岛上,既然有屋子,那就一定有人了.他忙向下攀去,尖锐的石角,将他的衣服,扯破好几处,看来那屋子像是就在脚下,但是岩石嵯峨崎岖,高斯也足足花了半小时,才来到那石屋之前. 那石屋的门上,也挂着一幅黑色的油布,高斯喘着气,直来到石屋之前.他刚待伸手去撩开门口的那幅油布时,突然听得身后,传来了一个粗暴的呼喝声,道:「站在那里,不准动!」高斯陡地一呆,连忙转过头去,可是他却并没有看到甚么人. 他所看到的,只是在一块岩石之后,有一根来福枪的枪管,伸了出来,枪口正对准了他. 高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,但是在枪口的指吓之下,他必需服从命令,这一点,他却是知道的,是以他立时转回头去. 躲在岩石后面的那人又道:「我们要的东西,你已经带来了么?」高斯不禁苦笑了起来,他知道那人一定弄错了,他可能是在这荒岛上等着一个会给他带东西来的人,但是那决不是自己. 高斯一想,明白了这一点后,他自然想先解释这个误会再说,是以他忙道:「我想你是弄错了,我没有带甚么来,我是被浓雾中的三盏黄灯,引到这里来的.」岩石后的那人,显得十分恼怒,这一点,从他的声音中,可以毫无疑问获得证明,他咆哮着,道:「别以为你可以在我面前,玩甚么花样,你拉开你面前的油布看一看,就可以明白你非屈服不可了.」高斯心中的疑惑,已到了顶点. 他完全知道,不论拉开油布之后,他会看到甚么,都是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的,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对方所要等的人. 但是,在那样的情形之下,他似乎根本没有分辩的余地.而且,好奇心也令得他想拉开遮在门口的油布,看看那间窄小的石屋中,究竟有着甚么. 是以他只是呆了极短的时间,便伸手拉开那幅油布. 当他才一拉开油布之际,他根本甚么也看不到,因为石屋之中,极其黑暗. 那只不过是几秒钟之内的事,接着,高斯便看到,在石屋之中,除了一张椅子之外,甚么也没有,而在那张椅子上,却绑着一个人. 被绑在椅子上的人,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人,有一条布条,勒在他的口中,高斯向内望去时,那中年人也向高斯望来. 高斯一看到这样的情形,陡地吃了一惊,他立时一步向屋内跨进去. 可是他才跨进一步,便听到岩石后的那声音厉声喝道:「别走进去,退后来,将你带来的东西交给我,让我用你的游艇回去,然后,自然我会通知你们的人,到这里来救你们的.」在刹那间,高斯的心中,实在乱到了极点. 他知道,整件事,对他个人而言,全是一场误会.但是就整个事件而言,却一定是一件极其严重的罪案,至少,那是一件绑架案!